这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其实,若不是因为星河过于重视玄佑,李绝觉着心里不平衡,他也不会想要跟星河再生一个。
因为他不是很喜欢小孩儿。
哪成想,他仇视的那小家伙竟然是他的种!
可另一方面……不管怎么样,只要不是庾凤臣的,那就好。
李绝惨笑了一下。
他微微抬头,迎着太阳闭上双眼。
深秋的日光暖暖地洒落在他的脸上,无数的念头飞絮似的扬起,又缓缓地降落。
是了,如此一来,也能解释为什么星河会着急嫁给庾凤臣了。
当时庾清梦说星河曾去追过他的时候,他心里其实还有点不解。
既然那么惦记自己,就算以为他死了,也不至于那么快地就嫁给了庾凤臣。
原来,是因为怀了身孕。
李绝深深呼吸,无法形容心底的震撼。
就像是一口气吞了个极大的果子,撑在他的心里,让他没法儿消化。
玄佑,原来该叫李玄佑。
这个好像就……顺耳的多了。
李绝想笑,又有点笑不出。
他眯起眼睛看着天空中耀眼的太阳,双目给那金色的阳光刺的微微生疼。
屋内传出一声响。
李绝转身入内,正看到星河跌坐在床边的地上,她努力地要爬起来。
一眼看到他进来,星河微震,忙低了头。
李绝一看就知道她想做什么,她是想从这窗户翻出去,她想离开自己。
奇怪的是,跟先前不一样,他并不觉着生气。
吁了口气,李绝走到星河身旁,他并没有把她拉起来,而是慢慢地蹲下了身子。
“我什么时候,竟然让姐姐这么害怕,巴不得从我身边离开?”他歪着头,看着星河。
星河的手攥着裙摆,掩不住的局促:“我没有……”
李绝凝视着面前这张脸。
比初相识,星河好似更加出落了,人说女子生了孩子,美色就会消减。
但她不一样,或者……在李绝眼中心里,她不一样。
每一次见她,心里的眷恋跟爱意都会跟着浓一些。
她总是比他上次看见的时候更惹人喜欢,更叫他挂心,魂牵梦萦,不能弃。
怎么会舍得呢?
从他蒙昧开始,她是让他慢慢开窍的人。
从他眼底无尘万事不关心开始,她是第一个走进他心里,活色生香,无法忘却的人。
他永远没法儿忘记,在县城的那个雪夜,她脱下自己的袄子,给他披在肩上。
习惯了风雪跟严寒的孩子,总会格外的贪恋那一点暖意。
何况那暖,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馨香。
就算是知道星河当时是为了笼络自己,他还是无可救药的恋上了。
在星河的身上,他知道了他从没得到过的那些,温暖,关切,疼惜,如同体贴的长姐,如同慈爱的母亲,更是最眷眷的情人。
雪夜小屋、灯影下,炭火前的那张明媚笑脸,一直都是他在这世间唯一能入心而不舍的。
“姐姐……”轻轻地叹了声,李绝笑了:“你别怕,我已经懂了。”
星河微怔,并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懂了?”
李绝的眼中已经敛去了先前的炽热灼人,沉静安宁。
“我知道你的难处,也知道姐姐为了我受了多少苦。”他很慢地,寻思着心里的话。
星河双眼微睁。
李绝缓缓道:“先前确实是我考量的太少,太过冲动,让姐姐犯难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星河想不到他竟会这么说,心噗噗地跳快:“小绝……你……”她不太信,也过于震惊。
李绝轻声道:“姐姐想要安安稳稳的,不要担惊受怕,我都懂,我……我原先不知道你竟经受了这些,虽不是我故意的,却还是我害的姐姐。”
“不是……”星河鼻子发酸,竟不习惯他这样,也不想让他这般:“小绝,我、我从不怪你。”
虽然经手的是李绝,但一应的选择,都是星河自己甘愿的,她很清楚这个。
那个雨夜,以及想去盛州找他,都是她甘心情愿的,虽然回头看看,九死一生,但如果当时她不这么选择,只怕她……
会后悔一辈子。
星河闭上双眼,而此刻心里隐隐一动:是啊,如果不那么做,会后悔一辈子!
李绝想去握握她的手,也想擦擦她眼角的泪,却只是蜷握了自己的手:“姐姐……”
他从不是个习惯流泪的人,这一刻,眼睛里突然有些潮润。
李绝却偏一笑:“现在想想,我不恨庾约了,或者说,我该感谢庾凤臣,幸而有他。”
星河更加惊异:“小绝……”
李绝道:“幸而有他救了姐姐,不然的话,姐姐若出了事,我就算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星河咬着唇,扭开头。
李绝看着她腮边一点透明的水渍,唇动了动,终于道:“地上凉,我扶姐姐起来吧。咱们好好说话。”
他伸出手去。
星河没有拒绝,被他扶着起身。
回到里间,让她在床边坐了,自己却去桌边的椅子上落座。
屋外,啾啾地有鸟鸣,随着风声,仿佛还有和尚诵经的喃喃之声。
过了很久,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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