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绝像是在出神,星河起初不看他,慢慢地,能悄悄去看他一眼。
可李绝只是垂着头,并没有任何动作。
终于,李绝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他转头看向星河。
星河又赶忙假装没看他的,移开了目光。
李绝描摹着她的眉眼:“姐姐,我有一句话,只说最后一次,你若答应了,我自然高兴。你若不答应,我从此再也不提了。好不好?”
星河原先放松的心弦又绷紧了:“什么话?”
李绝盯着她的双眼:“我,带着你跟佑儿,远远地离开京内,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姓埋名,安稳度日,你可答应?”
他的视线中,那双他魂牵梦萦的明眸微微睁大了些。
他看见自己的小小的影子在里头,如果可以,真想就变成那影子,永远留在她的眼睛跟心里。
“姐姐别担心,我绝不强逼你,只凭着你的心回答就是了。你若不答应,从此我再不提,从此也再不去搅扰你。你仍旧是宁国公府的庾二夫人。”
停了一停,李绝补充:“甚至佑儿,我也不会要,没有人会知道他是我跟姐姐的孩子……”
他极平静地说着这些,像是把身上的七情六欲都摘除了那么淡然。
星河的心猛地揪痛了一下。
李绝盯着她,看到她细嫩的手指紧紧地揪着衣襟,指骨都有些泛白。
不紧不慢地,李绝道:“你若答应我,咱们立刻就走,我有法子带了佑儿,他年纪还小,未必就记得过去的事,再过两年,自然只认得我……”
李绝非常的有条理,甚至想到了这个问题,他又继续说道:“姐姐要的安稳日子,我一定给你,咱们一家子,会很好,我从此之后再也不离开你。”
星河的眸色闪烁,唇动了动,却又抿住。
两个人四目相对,李绝耐心地在等。
星河的心跳的太急,甚至有点微微地晕眩。
李绝后一句话,是星河在两年前梦寐以求的,她为此不惜一再地破除自己的底线。
直到山穷水尽,退无可退。
曾经跌进绝境的人,死而复生,应该循规蹈矩,不再奢望别的。
但就在李绝重又说出这话的时候,星河的心河竟起了奇异的仿佛是呼应的波澜。
这确实是她渴望的。
虽然嘴上说,保持现状对于自己跟佑儿都好,但是先前,庾约说佑儿两三年后会自己骑马的时候,平儿说庾约同佑儿多好多好的时候,她的心里是那么无法言说的难受。
子不能认父,李绝也不知道佑儿是他的孩子……这不是什么能让人愉悦的好事。
在星河隐秘的梦境中,她最乐见的还是佑儿同李绝,真正的父子相见。
但如此一来,她势必会辜负很多人。靖边侯府里自己的母亲,宁国公府这里的老太君,清梦,甚至是庾约,还有……
几度,话冲到嘴边,却又像是隔着一层纱,牢牢地束缚着她。
就在这时,李绝听见了是锁钥动的声响。
他并不觉着意外。
眼睛看着星河,李绝向着她展颜一笑。
丹凤眼之中,却再也没有了那种明灿的笑意。
他不再等那个答案,而是站起身来。
“小绝!”星河却没有听见锁钥声,她只是跟着起身,急促地叫了声。
李绝微微回头。
但与此同时,门外,有个声音适时地响起:“李绝,出来。”
缓缓地吁了口气,李绝迈步向外。
星河惊在原地。
外头,门打开,陆机站在廊上,戚紫石陪在身旁。
而在陆机身后,庾约站在院中,身后跟着甘泉。
陆机一看李绝,上下打量,却见他衣带已经解开。
“你这……”陆机按捺不住,上前一掌挥了过去!
按照李绝一贯的那顽劣脾气,他自然会闪身避开,甚至还会再讥讽几句。
但是这次出乎意料。
陆机的手结结实实地拍在李绝的脸上。
突如其来的陌生手感让陆风来惊了一跳,简直比被打的人还要吃惊。
他料定李绝会闪避,所以手上的力道很不轻,刹那间,李绝唇边便有血渗了出来。
“你……”陆机呆怔。
戚紫石也吃惊地冲上前:“小三爷!您……”
李绝擦了擦嘴角的血,却毫不在意地。
他的眼睛掠过陆机,看向前方的庾约。
庾凤臣的肩头裹着纱布,明明看到李绝衣衫不整,他的神情却竟还泰然自若。
反而是甘泉,用带怒的眼神盯着李绝。
李绝迈步下了台阶,径直走向庾约。
陆机从震惊中醒过来,忙回头,他知道李绝的脾气,只以为他要对庾约动手了。
甘泉也是这么想的,忙闪身挡在庾约跟前,冷笑:“你想干什么?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真的无法无天了?”
庾约道:“你退下。”
甘泉一愣,回头看了眼庾凤臣,终于悻悻地退开了两步。
庾约看向李绝,李绝也正望着他。
“星河……”
庾约刚说了两个字,李绝突然一笑。
望着那个意义不明的笑,庾凤臣噤声。
“庾二爷,”李绝吐了口气:“你伤的如何?不会很严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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