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从他腿上下来,却被牢牢禁锢住,五指的力道好似恨不得将掌中一把纤纤细腰折断,迫使她迎向他。
陆珏重重的咬她不听话的耳朵,眸中晦暗深不见底,像是教训又像是命令地告诉她:“继续哭。”
哭吧。
既然哭了,就让她一次哭个够、哭个彻底,便算作对她莽撞的惩罚。
书房中氤氲的书卷墨香渐渐染上迷乱的旖旎气息,窗外一阵风吹过,荷塘里的芙蕖花立在水面颤颤巍巍,脆弱得楚楚可怜。
檐下焦急的等候云茵与临月,双手交握身前捏出了一手又一手的汗,屋里每传来一次断断续续地细弱哭求声,她们俩就揪心一次。
后来又有什么东西碰掉在地上,砸出一连串闷闷的响声。
世子爷委实是生了大怒了。
她们不必亲眼目睹,只需要看到自外归来的茂华,压根儿没等主子回头发落便自己先去领了三十个板子,大抵就能猜出来姑娘的处境。
这可怎么好?
两人怕极了也心疼极了,怕届时看到满身伤痕的婉婉,心疼她那么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住男人的手劲儿落在身上。
头顶的太阳眼看从正中移落到了屋脊上,屋里传出的哭声已然变得沙哑无力。
云茵干站不住,索性把心一横,正打算去浮玉居请老夫人前来庇护婉婉时,却听屋中所有的动静终于偃旗息鼓。
昏黄的日落余晖照映下,桌案上的笔架、砚台、文牍凌乱掉落一地。
风吹不散满室颓靡,陆珏的面容却已重归平静容和,唯有额际颈间灼热的汗在他沉寂的神情上留下了放纵的痕迹。
婉婉被男人用薄毯裹在怀里,脑袋无力的靠在他肩头,狠狠哭过之后,眼睛和鼻尖、脸颊全都红成了一团。
她没有半分力气,只能软软依靠着他,单薄的脊背随着呼吸浅浅的起伏。
嗓子哭得沙哑,她闭着眼说不出话来,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才抬起手指,有气无力地在他胸膛上画出一句话。
她问他:“你还在生气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70章 ·
“你还在生气吗?”
婉婉的指尖轻飘飘、软绵绵的落在他胸膛上,写完了便覆上来,贴在他心口的位置,她没有更多力气了,可还是在试图朝他靠近。
她的掌心温热,能将最冷硬的冰块儿都融化开。
更遑论,陆珏本就没法对她真的冷下心来。
于是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拢,再收拢,将她朝他的胸怀中禁锢过来,陆珏没有说话,只微微垂首,用下颌轻轻蹭了蹭她的额角。
方才他对她不好,很恶劣的惩罚。
不仅把她弄哭了,还一直教她哭得不得停,由着她几近溺水的难受,看着浪潮一次又一次淹没她,半分都没有顾念的怜惜,相反甚至觉得快意。
她本该怨他、讨厌他的。
但哪怕难受至极,她也只是隔着肩头的衣裳咬了他,到底没用力,两个人之间,这次换作她来包容他的失态。
室内一片寂静,傍晚的风从窗户下的缝隙溜进来,带起一缕顽皮的声响,也渐渐将室内的荒唐吹散。
晚霞夕照,给两个人都镀上一层柔和静谧的光,惊涛骇浪过后,风平浪静。
外头隔一扇八角山水屏风,云茵实在是忧心至极,才敢斗胆迈进那道门槛,垂首立在屏风后,颤着声儿问了句:
“爷……太太她还好吗?”
陆珏眼睫低垂,指尖理了理婉婉鬓遍濡湿的碎发,吩咐外头,“去备热水。”
他将婉婉从身上抱下来。
两个人分开,婉婉一动就更加难受,眉尖不由自主地蹙起来,她全身发软,脚上的绣鞋早穿不稳掉落在地板上,裙子也被污迹沾染得一塌糊涂。
长睫轻颤睁开眼睛,正对上他的目光,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他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
陆珏望着她的眼睛稍滞住片刻,而后目光回避了下,伸手一把扯掉了脏污的裙子,仍旧拿薄毯将人裹成只蚕蛹,将她抱回到正屋里。
云茵与临月踌躇着想上前去接手,但都被陆珏给遣退了。
浴间里的水备好后,他也没让旁人伺候,抱着婉婉放进宽大的浴桶里,坐在一旁卸了她的钗环,放下一把如缎的青丝搭在掌心,亲手为她沐发。
婉婉周身泡在舒适的热水里,极大地缓解了不适感,靠着桶壁有些无精打采。
“累了便睡会儿吧。”
这是陆珏今日下午迄今为止对她说的仅有的第三句话。
第一句压制了所有怒意,竭力平静的问她“哭什么”,第二句他怀着满腔无处发泄的燥意,勒令她“继续哭”。
方才漫长的途中,他始终一言不发。
而到现在,陆珏手中的木梳缓缓划过婉婉的青丝,又如同从前一般细腻轻柔,已经丝毫不复先前的粗重。
他寻常待她本就是如此,可原来纵然端然似玉如陆珏,也会有粗暴的时候。
婉婉以往从没面对过他这一面,初时也下意识惶恐、害怕、抵触,可一切的害怕呼啸过境之后,她只想抱紧他。
人无完人,或许现在的他,才是真正卸下心防,完全坦诚地将自己暴露在她面前。
所以婉婉哪怕的确很累很困,也还是摇摇头,沙哑着声音说:“不想睡,我想和你说说话,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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