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星之名又何妨,自古权势动人心,燕王之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贵不可言,其膝下无子,若能得其收养,来日更是有望继承燕王爵位,这等美事,这世上大约没什么人能够拒绝,至少赵子默不能。
他不假思索,马上跪了下去:“小子无知,求大爷指点,感恩不尽。”
赵大爷也不拿乔,捋须道:“正该如此,知错能改,或许尚有回头余地,你且随我来。”
赵大爷已经备好了马车,带着赵子默匆匆登车而去。
这个时节,已经没人顾及谢云嫣了,她微微有些不安,也不作声,寸步不离地紧跟赵子默。
半晌后,马车到了赵府,一行人进去,谢云嫣自然被拦在了外面。
赵大爷心中焦虑,走得急切,根本不会注意这等旁枝末节,而赵子默脚步略顿,回头看了一眼,终于还是跟上赵大爷一起走了。
仆从挑着灯在前头引路,赵大爷带着赵子默过了五重院门,到了李玄寂所下榻的竹苑前面。
赵子川正在那外面候着,一幅垂头丧气的模样,见了赵大爷,嗫嚅着叫了一声:“爹。”,声音都带了一点哭腔。
赵大爷叹气,摸了摸儿子的头:“一起进去,再求一求,尽人事听天命吧。”
他带着两个小的,毕恭毕敬地去求见燕王。
燕王府的侍从进去通禀,过了片刻,出来回道:“殿下要安寝了,不见客,赵先生请回吧。”
赵大爷面色枯败,看了看那侍从,又看了看赵子川和赵子默,膝盖欲弯不弯的,就想要跪下。
那侍从却抢先一步,托住了赵大爷,又重复了一遍:“赵先生请回。”
燕王府的侍从亦是孔武强者,那一托之下,赵大爷就跪不下去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赵子默在那里看着,忽然退后了两步,整了整衣襟,一言不发,跪在了门外阶下。
赵子川见状,也依样跪下了。
这回燕王府的侍从却不阻拦了,只退回了原来的位置,守在房门外,眼观鼻,鼻观心,视若无睹。
赵大爷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弓着腰,倒退了出去。
春夜微寒,竹林在侧,沁凉入骨。
两个少年就那样直挺挺地跪在阶下。
片刻后,李玄寂房里的灯光也熄灭了。
第6章 燕王殿下的小腿,手感不错……
湿气愈重,到了后半夜,开始下起了雨。雨水落了下来,打在竹叶上、屋檐间,发出沙沙的声响,似吵杂、又似寂静。
赵子默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下,到脸颊、到胸口,再到膝盖,而后落入地下,他浑身都湿透了,但腰杆挺得笔直,眼睛一眨不眨,保持着恭肃谦卑的姿势。
赵子川几乎晕厥,但有赵子默如此作态,他也不得不咬牙忍着。
这一跪,就足足跪了一宿,直到天都亮了,雨水尚未停歇。
燕王的侍从们忙碌了起来,来来回回走动着,开始整点行装。
赵继海大步走来,在李玄寂的房门口低声地禀道:“王爷,属下等已经装束停当,恭候王爷启程。”
过不多时,李玄寂出来了。
赵子默甚至没有力气抬眼看一下李玄寂,他纯粹凭着一口勇气在撑着,其实他的身体已经麻木,感觉不到任何动静,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的。
在这一片混沌的状态中,李玄寂的声音清晰地落入赵子默的耳中。
“这两个,如果站得起来,就把他们一起带上。”
赵子默打了个哆嗦,一霎那,全身的热血都一起往心头涌去,他狠狠地咬着牙根,不知道从哪里又生出了力量,硬生生地用手撑着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而另一边,赵子川的手脚差点都僵硬住了,他跌倒了几次,但终于也爬了起来,浑身雨水泥泞。
立即有侍从过来,迅速将两个少年带到房中,给他们擦干头发和身体,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还拿了两碗热腾腾的参汤,不由分说给他们灌了下去,显见早已备好。
燕王府的人带着赵子默和赵子川一起出去,在竹苑门口遇到赵大爷,并没有停下脚步。赵子川回头望了父亲一眼,什么话也来不及说。
赵府朱红色的大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仆从们鱼贯而出,跪在两边恭送贵人。
谢云嫣在赵府门口等了一夜,本来迷迷糊糊地窝在石狮子边上打盹,这会儿被惊动了,急急揉了揉眼睛,一下跳了起来。
四匹健壮的龙骧赤马拉着一辆华盖马车出来,那车驾以紫铜为轴、赤金为轼、银漆绘成兽纹饰其厢、云罗织就垂幔掩其门,华贵堂皇。
数十匹高头大马紧随其后。
李玄寂龙行虎步地出来,径直上了马车。
谢云嫣眼尖,看见燕王府的一干从人披着蓑衣紧随其后,赵子默赫然也在中间。
“阿默!”她想上前去再说两句话。
但赵府的下人们拦在那里,不许她惊扰贵人。
赵继海命人牵来了两匹马,对两个少年道:“会不会骑马?”
那却不是询问的语气。
燕王的侍从皆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戴斗笠、披蓑衣,却毫不影响动作,此时已经齐齐跨上了马,干脆利索。
赵子默和赵子川对视了一眼,“哼”了一声,各自把头扭开了,默不作声地爬上了马,虽然姿势不甚娴熟,但好歹没出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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