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手抄了手边的报纸卷成筒就去揍应呈:“你小子还没完了是不是?”
应呈一边躲一边往外蹿:“那就这么说定了!”
黄志远拒绝的能力都没有,啪一下把报纸筒扔出去了,笑骂了一句「小兔崽子」。这帮小的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他于是溜溜达达又循着记忆去了刑侦办公室,大门虚掩,开了一条缝,他凑近了往里一瞧,只见最近的兰城天下太平,刑侦办公室难得清静,打游戏的声音此起彼伏,只有苦逼秦一乐被谢霖摁在桌子上帮着写总结。
他轻轻一推门打算吓他们一跳,手刚一伸出去,就看见门板上放了个水盆——好家伙,这群死没良心的!
当他几岁呢,小孩子都不用这样的招数了。
于是他一推门,伸手一接就把盆接住了,一边心道挺轻,还算他们有良心没给他整一盆水,结果下一秒就听咚一声,顾宇哲躲在门后面给他放了个礼炮,彩带炸出来落了他满头,然后把空筒一丢就扑了上来:“欢迎回来!老大!可想死我了!”
办公室里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他却身子一歪嗷一嗓子喊出了声:“下来下来!”
顾宇哲连忙蹿出好几步远,上下打量:“没没没事吧老大?”
“你老大我现在做人得端端正正,骨头上都打着钢钉呢,不能弯,弯了疼。”
他连忙把人扶到座位上坐好,秦一乐毕恭毕敬,像个给公交车上给老人家让座的小学生,谢霖倒是笑得牙不见眼,甚至还鼓起了掌:“我都跟你们说了,就这小破水盆坑不到你们家老大头上,还不信。”
应呈拍了他一把:“滚滚滚!”
“对了老大,局里怎么安排的,你是不是马上就能回来上班了?”
他「嘶」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腰:“周扒皮吧你,就这样了还想我马上就回来上班?”
办公室里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把路过的叶青舟给吸引了进来:“应呈?你回来了?还记得我是谁吗?”
“记得,你是我哥,禁毒的叶青舟。”
“不对。”
应呈「啊」了一声,真对自己记忆的恢复产生了疑问:“这……”
叶青舟在他后脑勺一拍:“我是你爹。”
“去去去!”
谢霖哭笑不得,一心护犊子,连忙把人隔开了:“行了行了你耍耍他就可以了,别动手,徐帆是豆腐雕的,这小子更厉害,嫩豆腐雕的,你再碰他他又得进ICU。”
“行行行,我不碰,不过这才多久啊你就回来上班?伤好透了?”
“我的哥啊,我睡了五个月,做了三个月复健,再不回来上班我就要疯了。”
陆薇薇笑得极其响亮:“现在知道我当初一定要回来上班的感觉了吧!”
“就你话多。”应呈说着看见小吕兴冲冲搬了一个大型立牌进来,上面还盖着白布,神神秘秘的,就想起来自己以前弄的那个谢霖的等身立牌,愣了一下,“你怎么想起把这玩意搬出来了?”
谢霖一笑:“送你的礼物。”
说完把那白布一掀——是苏月兰拍的照片。然而照片里的应呈身穿病号服,神情呆滞,瘦脱了相和骷髅并没有多大的区别,脖子上围着婴儿口水巾,面前放着婴儿用的印花卡通碗,五颜六色的,筷子末端还套着一个螃蟹状的硅胶套,正在努力进行与粮食的不懈斗争,画面实在是又心酸又好笑,和谢霖那张贴满兰城大街小巷的宣传图有异曲同工之妙。
办公室里一片爆笑,谢霖一拍手大仇得报:“来!小的们,搬门口给我摆上!”
“你们敢!谢霖你给爷死!”应呈跳起来和谢霖拧成一团,叶青舟夹在中间也不知道是明着劝架还是暗里添堵,总之整个办公室里乱成一团,欢笑声有增不减,闹过头了黄志远就从楼梯上冒了个头,大嗓门一扯——
“闹闹闹,不上班了?天花板都快被你们掀翻了,三天没打上房揭瓦了是吧!这月绩效不想要了?应呈你给我滚蛋!”
应呈现在这副身体是打也打不过斗也斗不赢,只能「唉」了一声认怂:“好嘞,我这就滚。”
末了不忘回头叮嘱:“把这玩意给我扔了!”
谢霖乐够了也不至于真那么缺德,虽然正在逐步向应呈靠拢但总归是没他那么没脸没皮,一边笑一边又让小吕把立牌搬回仓库去了,和他当初那张宣传照肩并着肩手拉着手,一块在箱底老实吃灰。
应呈优哉游哉回家睡觉,他在首都住了多久,家里就空了多久,他对这个家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狗窝的阶段,一推门却见房子里温馨又整齐,就算长达八个月没有人住,落了厚厚一层灰,也不妨碍处处透露出摆设者的良苦用心,以至于,他一进门就下意识往手边的厨房看去——
那里空空如也,只有冰箱上的围裙依然那么冷冰冰地挂着。
没有人在等他回家,有的只是他刻进基因的习惯。
你看,连他的心都不记得了,可他的身体却依然记得。
那一腔即将回归工作的热血骤然冷冻起来,他颓然深陷进沙发,终于意识到自己缺失的那一块到底有多重要。
可他越是拼命地想,脑子里越是一片空白,那种空旷令他开始心慌急躁,忍不住又站了起来,这里走走,那里转转。
厨房的料理台伸手一抹已经积灰三尺,但东西依然摆得井井有条,显然是某个人曾经努力生活过的证据,窗台上的几棵绿植熬过一整个冬天后,早已在冷风中发黑枯萎,但他能想象得出来这些绿植在某人精心照料下绿意盎然的样子,衣服按照颜色和季节分门别类,该挂的挂,该叠的叠,甚至不常穿的衣服都特意套好了防尘袋,因为过于有条理,哪怕他闭着眼睛也不会拿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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