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呈站在衣帽间前,驻足片刻,心口疼得发闷。
他依然想不起来江还是谁,想不起他的体型他的容貌,更想不起和他有关的一切,但却又分明在自己家的每个角角落落,感觉到这个人骨子里的温柔,还有他举手投足间迸射出来的灿烂明光。
拨开衣柜后的背板就露出了那张小小的照片,编号「100608744」的那份卷宗的复印件贴了满镜,中间那个四四方方的空隙,正映着他迷茫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把傅璟瑜的脸套用在江还身上,想象着他打扫厨房,照顾绿植,收拾衣服,想着想着,又摇了摇头合上了背板。
明明——
他们俩根本不是同一个人。璟瑜……早在他恢复记忆的那天,就埋葬在那一年的盛夏了。
衣帽间对面就是客房,应呈犹豫片刻,还是把门推开了。按照谢霖的说法,他去年六月把江还带回家后,他就一直住在这间客房里,可现在……
被子铺得平平整整不带一丝褶皱,枕头特意拍松,蓬蓬的叠放在床头,成套的纯色系简单利落,整个客房没有任何私人物品,整理得像酒店标间,唯有书桌上放了一副装饰用的金丝边眼镜,他用拇指擦了擦镜片,这才拿起来看了一下——是平光镜。
他随即收起镜腿,镜片向下,就这么随意地把眼镜倒扣在了桌上,然后走出了客房。
这个屋子整洁到让他觉得绝望,过于刻意的整理仿佛昭示着——这个屋子的住客不会再回来了。
在黄志远没安排好他的工作之前,他也闲来无事,只能足不出户地在家窝着,连卧室都懒得进去,就在沙发上寸步不离,短短几天,沙发边上的外卖盒就已经小山似的堆了起来。
——没有了田螺姑娘,他的生活水平又直线下降,得过且过,破罐破摔。
但这种生活态度让他很快就遭了报应,已经很久没发作过的胃痛来势汹汹,一个激灵就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连滚带爬去找药,结果一抬头却瞥见对面楼有个一闪而过的反光,身为警察的直觉令他悚然一惊,瞬间就意识到——是望远镜!
有人在监视他!
他立刻就地一滚躲到了柜后,再探头看去,哪还有什么反光?
刚刚那一闪仿佛根本没有发生,但正是因此,才越发惹人怀疑。
假如只是偶然挂了什么东西造成了反光,那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消失?更何况他肯定自己并没有看错,那唯一的解释就是……
有人正拿望远镜盯着自己,也从望远镜里发现自己暴露了,因此第一时间中断监视隐蔽起来。
只可惜那反光实在是转瞬即逝,他根本没看清楚是哪一层哪一户!
而对面楼的601。
在隔着望远镜与应呈撞了个对视的瞬间,他就已经一个闪身飞快地躲到了窗边,然后低头看向了电脑。看来……以后不能来了,可惜。
只见那电脑上是一个监控,画面里只有唯一一个人影——江还。
应呈家的小区也算兰城本地数一数二的高级社区,每年高额的物业费使得物业服务格外贴心,他只需要打个电话,说对面三号楼有个孩子老用镜子反光照他们家这栋楼,物业自己就挨个上门帮他去排查了。
他换了个窗口往下一瞥,只见物业的人确实走进了对面三号楼,但直到他们挨家挨户提醒了一遍离开单元楼,也没见到有其他人出来。
也就是说,监视他的人,还在楼里。
物业很快打来了反馈电话,只说虽然没有人承认自家孩子玩镜子,但已经对此做出了提醒,应呈道谢以后又问:“对了,我问一下,三号楼那边是不是有人在出租?”
“这……小区里管控很严,是不允许外租的。”
“好的,我知道了。”他挂了电话又立刻打给了顾宇哲,“顾崽,帮我查一下我家小区三号楼,就是我家对面那幢,最近有没有二手成交信息,如果没有的话,就把那幢楼所有住户的信息复印一份给我。”
顾宇哲接到他电话下意识一个激灵,一听这么奇怪的要求一时没反应过来:“老大?怎么回事,你被你家小区的人骚扰了?”
陆薇薇一听「老大」两个字就立刻竖起了好奇的小耳朵,凑过来一看,只见他已经手下不停地敲击键盘查了起来,连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他捂着手机悄悄和她说了一句「老大,让查他家小区」,随后又「喂」了一声:“你要查什么时候的?今年以内没有二手交易信息。”
“谁在你旁边?”
他挥手让陆薇薇走远一点,笑了一声:“还能有谁这么八卦,陆姐呗。”
应呈哭笑不得:“那算了,你把这幢楼所有的住户信息复印一份,让谢霖带过来给我,我有事找他。”
他应了声好就挂了电话,一转身就把住户信息都打印出来要去找谢霖,陆薇薇眼疾手快一把夺过了,笑嘻嘻地就往办公室蹿:“我替你去!”
他乐得清闲,嘿嘿一笑自己一转椅子又投入游戏去了。
谢霖听了也没多想,正好手里没事,怕应呈着急,连忙就抱着那一摞资料奔到应呈家去,结果到家门口一看根本没人,只好给他打了个电话:“你不是说有事找我吗?你人呢?”
应呈从三号楼里溜溜达达走出去,撂了电话:“来了来了,你在我家门口等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