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顾芷柔挑好了宣纸,目送着她上了马车离去,贺承宣终于决定成全她也放过自己。
这些日子里,他心中有不甘有嫉恨有牵挂,所以他整日里久久无法忘怀。可他知道,她对着他更多的是兄妹之情,先前表妹答应与自己的婚事,并没有多少感情的成分在,只是因为他适合,只是因为她若是嫁到江州就能离盛京城远远的。
可如今,她说起那位珩王殿下时,分明连眼中都多了几丝柔情。想来,那位殿下待她是十分好的,他们如今也是两情相悦。
只要她往后能一直好好的,自己又何须再挂怀。
见他傻站在纸行门前,那位方姑娘却红了眼,只觉得他仍对那位顾家的表姑娘牵肠挂肚。
正要发作时,贺承宣却转头回了纸行,“阿福,今日回去帮我收拾东西,我明日启程回江州。”
那位方姑娘跟在他身后,听见他的话却愣怔片刻,“你……你回江州做什么?”
“不回江州,等方伯父杀到苍州来?”贺承宣转头看她,还皱皱眉头。
“那……那你……还回苍州吗?”小姑娘话说得结结巴巴。
“我回不回来还要看家里长辈的意思。”他才说完,小丫头立马跳到他背上。
“你给我下来。”贺承宣皱眉。
“我不,你都说听长辈的意思了,那你就是我日后的郎君,背我一下怎么了?”
……
第七十四章 下落不明
自萧珩带着大军到木城, 大周将士连战连捷,从木城到苍州,一路上都是百姓对这位二殿下的称颂。
市井之中已少有从前关于珩王“好男色乱阴阳”、“喜怒无常”的传言, 而是就他的战功彪炳口口相传。
虽战事繁忙, 可他隔三差五便叫人送信回来, 顾芷柔知道他是想让自己安心, 心中更是念着他能早日打败敌军回来与自己团圆。
可才到十月,她却越发频繁地做起先前那个没来得及同他好好说开的梦来。
梦里, 依旧是他同那个离国姑娘成婚的场景,每每梦至萧珩将那姑娘安置在床榻上,她便惊醒。为着那梦境牵绊,她胃口竟也差了许多。
许还因为心中对他的牵肠挂肚,她瞧着都消瘦了许多。
十月二十日前,一切还似从前一般,他三五日便写信来, 她也时时回信给他。他偶尔同她说起军中趣事,她也时时让他不要挂念自己。
只是, 二十这日, 顾芷柔依旧在小院的桌案前读书习字, 如今已入了冬,北地寒凉,还没到时候,可院里的红梅却提前开了,开得还十分好。
一时间来了兴致, 顾芷柔便命丫鬟婆子在院中的桌案边架了两个火炉子,做起红梅图来。
可她刚画完准备题字时却听见门外人群熙熙攘攘的声音,手中的那支竹制的紫毫, 像是经不住冷、受不得吵一般,笔头处倏地裂开了一道缺口。
这笔虽不名贵,可她用着十分顺手,所以一向是她最喜爱的,如今毫无征兆地突然缺了一块,难免让她心中叹息,只拿在手里端详了好一会儿
小院在书香巷,往日里至多能听见一旁开的学堂里学子的读书声和教书先生训人的声音,且顾芷柔性子一向静得下来,可如今却为着手中这支缺了个口子的紫毫而烦乱起来。
院外的吵闹声没有半点儿消停的意思,察觉到异常,她将手中毛笔搁下,转身遣了十七出门查看。
十七哪里会不晓得人群为何而乱?两日前他便得了飞鸽传书,说是珩王殿下于与离国第一勇士赤奴将军一战中,生死未卜、不知所踪。
可怕自家主母起疑,十七还是装模作样地出去查探一番,回来只镇定自若地同她回话:“禀王妃,不过是两伙人争执,几个学子被扯着评理罢了。”
可顾芷柔听着那声音却觉得不像,除去人声纷杂,她分明还听见了器皿、物什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声音断断续续,好半天没停歇,断不会是两伙人争吵那般简单。
皱着眉瞅着自个儿跟前站着的十七,顾芷柔只沉默着起身,转身便要往门外走去,眼下外边乱杂杂,主母出去了不知会听到什么。
倒不如自己将事情交代清楚来得痛快。
十七“噗通”一声跪倒在她跟前,低下头,神色凝重,“王妃,主子于三日前在木城外与离国大将赤奴大战,那将军狡诈万分,武功又十分高强。两军虽没有分出个胜负,可主子同谢统领至今不知所踪。”
顾芷柔霎时一惊,脸色都惨白了几分,他出战前,还给自己传了信来。兴许是着急,那天他是用信鸽给自己传的信。
信鸽飞得快,约莫正是他与离国作战那日,自己得了那封信。
也就是说,收到信时,他兴许就不知所踪了。
顾芷柔比小婉年岁大些,又两次失去至亲,瞧着倒比小婉还好些,不过是白了脸,失魂落魄般无力地靠在桌案上。可一旁的小婉,却已被吓得跌坐在地上。
“你何时知道的?”顾芷柔只冷着声问地上跪着的十七。
如今主母的声音已颤抖几分,却有着从前从未有过的凌厉,十七只如实道:“两日前。”说着他的头叩得更低了。
“什么叫做不知所踪?”她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像是从喉头中勉强挤出一般。
到底是个半大的小姑娘,她只想起他走前自己将他送到南城门下,他同自己说的那番话,说什么会好好的、毫发无伤地回来……如今只不过才过去一月有余,他却已行踪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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