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主谋者,昔日的晋王,今日的皇帝。
另一个,便是他赵霁。
居云岫这一问,看似在问他是否知道战长林在天下人面前做戏的缘由,实则问的是苍龙军覆灭的真相。
这个问题,他如何能回答呢?
他如果回是,便等同于承认苍龙军一案另有隐情,坐实自己跟此案有染;如果回不是,便等同于推翻了自己前面所有的推断。
赵霁盯着居云岫,半晌无言,不多时,马车在一条开阔清净的大街上停下。
赵府到了。
“相爷不愧是相爷,心思之深,果然非常人能比,可惜战长林究竟为何做戏,又为何会取代王琰,成为相爷的怀疑对象,我既无法回答,也并不想听到答案。”
马车停稳,居云岫下车,及至车窗前,驻足道:“以后跟此人相关的事,还请相爷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了。”
赵霁坐在车里,望着居云岫冷漠的背影,眉间笼上阴翳。
回到书房,延平送来膳食,不及夸赞居云岫,赵霁吩咐道:“派人去查战长林,查到以后,盯紧了。”
延平一愣,首先想到的是昨日战长林截亲一事,以为赵霁是打算秋后算账,领命后,道:“刚刚宫里传来消息,吏部尚书王大人被圣人勒令停职,交由大理寺立案审查了,罪名是谋害皇子,构陷丞相,大人可要派人在这件事上盯着些?”
孰料赵霁斩截地道:“不用。”
延平一时以为听错。
赵霁凝视着书案上的那一盘膳食,道:“就盯两个人,一个战长林,一个长乐郡主。”
延平愕然:“郡主?!”
赵霁不做声,撩起来的目光盛着锋芒,延平意识到自己失态,不敢再多问,应声退下了。
延平走后,赵霁靠上椅背,回想居云岫刚才在车厢里的反应,心思起伏。
他现在已经可以基本断定这次在背后捣鬼的人就是战长林,也可以顺势推断所谓的“武安侯”很可能就是苍龙军,只是,他还无法确定居云岫是否与此相关。
如果无关,那说明战长林还没来得及告知居云岫一切真相,居云岫今日没有欺骗他,以前也没有欺骗他。
如果有关的话……
赵霁脸色凝霜,压着心底的寒凉与愤怒,不愿再往下深想。
目光无意间落回案上,聚焦于镇纸边的一只金镶琥珀耳环,一道熟悉的笑声蓦地回荡耳畔。
赵霁微怔,拿起那只耳环。
关于心月的种种再次齐涌心头,赵霁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这门婚事,或许是真的结错了。
回廊里,树影斑驳,居云岫对身后的扶风道:“传令乔瀛,叫战长林立刻撤回长安。”
刚才一路上都有人,扶风这时才敢紧跟上来,低声回道:“卑职正要禀告郡主,长安有急报,一个时辰前,公子已出城了。”
居云岫收住脚步:“什么急报?”
这条回廊较偏僻,廊外古树参天,一大片树影正掩着居云岫身形,璨月退到拐角处望风,扶风从怀里取出一封密信。
信是奚昱亲笔所写,“武安侯”麾下,有人闹事了。
本就沉郁的心情一下更糟,居云岫想到长安城里复杂的军况,再想到赵霁刚才的那一番推断,脸色显而易见地阴沉。
扶风劝慰道:“公子虽然在政事上不如郡主明断,但掌军一向可靠,何况长安还有奚昱在,郡主不必担忧。”
话虽如此,可是眼前最令居云岫心焦的已然不是这个。
“赵霁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了。”
扶风一震。
居云岫回想赵霁今日所言,眉间阴翳始终不散。
王琰是太子居桁岳父,是晋王千挑万选以后,特用来掣肘赵霁的一大利器。这次居胤身亡,就算所有矛头最后指向王琰,但因证据不可能充足,外加太子居桁这一层关系,晋王便不可能真正给王琰定罪,甚至到最后,他还会亲自替王琰找一个替罪羊,将此事大事化小,到那时,自以为被王琰构陷的赵霁就会心生愤懑,对晋王再次失望。
可惜,这一步棋已经没有机会走完了。
赵霁既已猜中居胤一案和王琰并无关系,那王琰这颗棋便相当于作废,通过离间君臣关系来让赵霁倒戈的这一条路,也随之被堵截了。
艳阳高照,夏蝉蛰伏在树丛里“吱吱”激鸣,居云岫凝神沉吟,少顷,道:“必须尽快查到心月的下落。”
扶风掀眼,道:“郡主想利用这个叫心月的侍妾来策反赵大人?”
居云岫不否认。
无论前景如何,有心月在手,至少便有一条后路保底。
扶风精神一振,却又担忧道:“可如果此人已经不在人世……”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是尸首,也必须要抢在赵霁前面找到。”
居云岫说完,璨月从拐角走来,道:“郡主,有人来了。”
第65章 . 军变 “我等愿效忠副帅!”
战长林走的第三日, 琦夜在赵府角门外“买”到了一只小黑狗。
正是晌午,恪儿刚在屋里午睡醒来,听到外面有似曾相识的狗吠声, 一个激灵, 跳下床就往外跑。
姆妈提着鞋袜在后面追。
居云岫从抄手游廊里走出来, 一眼看到那双光着的小脚丫子, 板脸喊大名:“居闻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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