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儿不及扑到小黑狗身上,小身板一震, 给姆妈逮进怀里。
穿鞋袜时,恪儿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在院里东跑西窜的小黑狗,一动不动。
居云岫走过来,蹲下后,检查他另一只脚丫扎伤没有。
恪儿仰头道:“小黑回来啦?”
居云岫拍掉他脚底的灰,道:“嗯,回来了。”
恪儿这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是事实, 咧开嘴笑,一颗小虎牙映在日光里。
穿完鞋袜后, 恪儿不迭跑到小黑狗跟前去, 一口一声暖洋洋的“小黑”, 然而“小黑”并不大领情似的,竖着尾巴在院里转完一圈后,就着树荫趴下,并不多看恪儿一眼。
恪儿跑回屋里,把玩具匣抱出来, 拿出以前小黑喜欢的玩具,一样一样地摆在它面前,开始逗它, 哄它。
居云岫站在一边看着,心里五味杂陈,琦夜走过来,悄声道:“乔瀛说,是训练了一些时日才送来的,知道自己叫‘小黑’,模样也像,但就是不大亲人。”
居云岫道:“脾气如何?”
琦夜道:“挺乖顺,不咬人的。”
居云岫放心下来,退回廊里的美人靠坐下,看着恪儿在树荫里跟小黑狗玩耍。说是玩耍,实际更像恪儿在献殷勤。
待把匣里每一样玩具都摆弄过去,小黑狗还是兴致寥寥后,恪儿眼睛里的神采终于被沮丧替代,他伸出手,试探着在小黑狗的脑袋上摸了摸,后者倒没拒绝,只是仍旧趴在树角,尾巴也只敷衍般地一摇。
恪儿抿嘴,把地上的玩具一样样地收回匣里,走到居云岫身前。
居云岫主动问他:“怎么了?”
恪儿眼皮耷着,声音里明显透着伤心:“我觉得小黑不认得我了。”
居云岫摸他的头,安抚道:“小黑先前生病,忘记了一些事,你愿意重新和它认识一次吗?”
恪儿一怔,抬头后,认真道:“我愿意。”
居云岫微笑,向树角示意:“去吧。”
恪儿走前,又收住脚,回头道:“小黑是因为那件事情生病的吗?”
他没提具体是哪件事情,但是居云岫听明白了,他指的是小黑被居胤踩踏、虐待一事。
这个问题,居云岫没有回避。
“是。”
恪儿眼圈微红,随后,一向澄澈的眼睛第一次出现坚毅的光芒。
“我以后不会再让别人欺负它了。”
恪儿郑重其事,说完后,抱着木匣跑回树角。
居云岫望着他小小的背影,胸口蓦然一酸,酸完又蔓延开一股暖流。
三岁半的居闻雁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哭鼻子、喊阿娘的居闻雁,他开始明白,这世间有些东西是需要靠自己去保护的了。
夏日昼长,午后的时光热烈而缓慢,秋水苑里逐渐传开嬉笑声,璨月从月洞门那头走来,正巧碰上恪儿遛着狗跑到门口。
璨月忙护他一下,定睛看小黑狗时,恍了下神。
恪儿向她炫耀:“小黑回来啦!”
璨月一怔后,很快反应过来,笑着道:“恭喜小黑,恭喜郎君。”
恪儿喜笑颜开,被小黑一带,朝着边上跑开了。
璨月走到抄手游廊里,向居云岫道:“郡主,相爷外出了。”
居云岫把目光从恪儿身上收回,想到一会儿要做的事,敛神道:“走吧。”
赵霁这三日没有一日来过秋水苑,自从那日从皇宫回来后,他便一直早出晚归,今日算是例外,硬是到这个点才走。
大理寺已联合刑部、御史台对王琰进行了三司会审,会审结果可想而知,碍于那些似是而非的“证据”,以及太子居桁的颜面,皇帝并没有给王琰定罪。
贵妃大闹,在永寿殿外哭晕整整三回,皇帝于是当夜下旨,先处决了居胤身边所有的侍从。
包括他出城狩猎失踪那日随行的侍卫。
案子还在查,半期内很难有什么确切的结果,乔瀛那边肯定也不能再出手,这件事,最佳的结果便是无疾而终。
至于赵霁——
自从三日前他当面怀疑战长林后,齐福斋立刻就被查了,所幸战长林溜得快,齐福斋也足够争气,诚如战长林所言,这个崭新的据点的确是很难查出什么痕迹的。
赵霁无功而返,三殿下居胤一案陷入胶着状态,他们目前的境况算是有惊无险,可并不等同于这一关顺利过关了。
赵霁既已开始怀疑,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她必须尽快在赵霁掌握足够多的证据前,找到能够掣肘他的东西。
赵霁的书房叫“修玉斋”,是一座单檐歇山顶正房,就建在秋水苑隔壁,房屋前后都种着绿影蓊蓊的幽篁,一入院,便是满耳泠泠风声。
赵霁平日里有许多朝堂政务都是在这里面处理的,守在门外的小厮自然机灵,眼看居云岫领着侍女进来,立刻拦道:“夫人来得不巧,大人前脚刚离府了。”
居云岫向书房里展一眼,故作愠恼:“是真走了,还是跟哪位姨娘躲在里面红袖添香,所以要叫你守着,不准我进去?”
小厮讪笑道:“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书斋是府中重地,相爷怎可能跟姨娘在里面红袖添香?”
这三日来,赵霁对居云岫的冷落多少在府里传开了,小厮又是看守书斋的,夜夜看着赵霁留宿于此,自然明白新婚的夫人有多“备受冷落”,这番怀疑,倒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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