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惠然不敢有任何联想,拼了命地向前跑,突然身体撞上一个人影,重重弹坐在地上。
“啊!”强忍在喉咙里的尖叫终于破口而出。
“哟,跑了的兔子又回来了!”
听声音粗嘎却是那个乞汉的。
苏惠然全身发颤,一手捂着狂跳不止的心口,一手还抓着那块尖锐的石头,厉声喝问:“青素呢!”
“这个时候还有劲儿管别人,看就是个泼辣的,爷我有福了。”
乞汉说着,便□□着扑了上来。
苏惠然黑暗中看不清人,只看着黑影扑来,伸手就握着石头拍过去。
“嗷!这个臭娘们!”
苏惠然飞快地往后缩,依稀感觉有温热带腥味的液体溅到了她的头脸上。惊魂未定间,她的手腕被一股大力擒住,粗鲁地一扭,剧烈疼痛之下,手中石头顿时握之不住,掉在地上,然后脸上便是“啪啪”两下,打得她一时头晕眼花。
“臭娘们!臭娘们!”
苏惠然听到乞汉粗粗的喘气声,人被按倒在地,全身被寒气包围,一时也感觉不到痛与怕。
绝望间,压制在身上的重量突然一轻,乞汉短促地从喉咙里发出两声“咯咯”声,身体抽搐着歪倒在旁边的地上,再不动弹,苏惠然惊疑不定,却见面前又多出一人,在她面前蹲下身来。
躲了不知多久的惨淡月光此时竟露了出来,那一瞬间,苏惠然隐约看清了对方如画的眉眼,剑眉星目薄唇,和夜色相融的黑发,那长相只要见过一次便足够记上一生。她不由脱口叫了对方名字:“沈浮?”
小半日前才被青素说起,害得她们在城中无客栈可住的,正得胜而归引得众国来朝的沈将军,他怎么会在这里?
“夫人可还好?”
苏惠然被扶了起来,手指尖擦过对方的手掌,只觉得满是粗糙的厚茧。
“我没事,只是我的丫鬟……”
沈浮顿了一下,道:“抱歉,情况紧急,我恐怕不能帮你找人了,从这里往前走,就是官道,你……”
沈浮突然住了口,向苏惠然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四周静极,苏惠然仿佛消失的嗅觉在这一刻又恢复了正常,她闻到从沈浮身上传来的浓烈的血腥味。这个时间点,沈浮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
沈浮突然低下头,贴在苏惠然的耳朵边上,轻声道:“可能,我要拖累夫人了。”
不等苏惠然有所反应,沈浮将她背在背上,飞快地在林间穿梭起来。
沈浮的速度很快,穿行中苏惠然的脸被树枝打得生疼,她忍不住伸手拂了两下,这才发现打在脸上的不是树枝,而是冰渣子。
天空开始飘雪,转眼间飞起鹅毛大雪。
“下雪了。”苏惠然低喃了一声,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雪景虽美,但也暴露了两人的踪迹,“沈将军,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你还是将我放下吧,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带着我只会拖累你的速度。”
沈浮只是不语。
苏惠然不知道跑出多远,沈浮突然止了脚步。
“沈将军,可到目的了?”
苏惠然探出头,只看见前方火把高燃,无数黑衣人肃然而立,不知敌我。
沈浮将人放了下来。
黑衣人中分开一个口子,由着一道火红色的身影走了出来。
“啊,是沈夫人!”苏惠然悬着的一颗心徒然放了下来,对面身披火狐斗篷,在火光下明艳动人的,正是她多年前见过的那个一颗心死死落在沈浮身上最终嫁了他的女子。
惊恐交加,又似乎峰回路转,让苏惠然一时没有察觉到气氛的诡异。
四周静极,只有火把燃烧时火星爆裂的声音。
沈浮护在苏惠然身前,一语不发,一步未动。苏惠然脸上的笑意慢慢凝结,视线回来交错,终于意识到不妥,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沈浮,你我夫妻七年,我只问你一句,从此隐姓埋名,与我归于山林,你是否愿意?”在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中,对面的女子向前踱了两步,看向沈浮,比烈焰还要张扬的美貌中透露出绝决的姿态。
沈浮闻言似是低沉地嗤笑了一声:“凌蓉,夫妻之名不是我所愿,归于山林更是笑话,我与沈家二者只能存一。”
沈夫人凌蓉一顿,神色间并不意外他的回答,也未见伤心,只是深深看了一眼沈浮,放缓了声音,语调中带上了一丝叹息:“沈郎还是当年我心慕不已的沈郎,一点未变……这么多年你我未见,今日出门前,我特地精心梳妆打扮,你赞过我穿红衣最美,我便穿了,总想着,你见我的最后一面,我该是你印象里最美的样子……沈郎,这一生总有一件事你无法拒绝我,百年后就该你我两人合葬一穴,共用一块牌位!”
玉掌挥下,黑衣人拔刀,围攻而上。
沈浮同样持刀迎战,苏惠然茫然被护在他身侧,刀剑相交,透过重重人影,在大雪纷飞中,看到不远处的沈夫人看向沈浮时的眼神——并无恨之欲其死的快意,只有那丝丝缠缠的情,浓郁得叫人透不过气来,将她包围,淹没了,吞噬了。
苏惠然猜不透其中的恩怨纠葛,只突然升起一股念头,世间情爱真是百般苦楚,攥得越紧,伤得越深。她如此,凌蓉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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