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意走过去,把殷平拉进屋里,反手把门关上。
“天冷你还乱跑?”她责备了一声,伸手探上弟弟的额头,“你的身子还没好利索,当心着点儿。”
殷平绷着脸点了下头,眼睛圆溜溜的,像极了沈氏那一双:“阿姐,你还有平儿和娘亲。你别难过,我将来保护你,我快些长大。”
沈妙意呆愣一瞬,看着只有八九岁的弟弟,也就是这几日,身上才长了点肉,可还是比旁的孩子瘦许多。
她轻摸上他的头顶:“谢谢你,平弟。”
殷平抓上沈妙意的手,稚气的脸上有些不安:“阿姐,你别有事,别丢下我……”
“怎么了?”沈妙意问。
“你和娘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说到这儿,孩子的眼里涌出泪水,“我好怕,我看着娘一动也不动,就好像爹当时一样!”
他呜呜哭出声来,不知愁的年纪过早的尝到了亲人死别。
“不会!”沈妙意抱住殷平,脸贴上他的发顶,潸然泪下,“我们永远在一块儿,谁也不会有事。”
她安慰着,也像在安慰自己。
好容易,怀里的孩子哭停了,红着鼻尖子。
沈妙意拿着帕子给人擦着脸,带人到桌边坐下,把那碟子蜜饯推到殷平面前。
“吃一颗,是月云刚刚拿过来的。”
殷平点头,捏了一颗蜜饯,又抬起还蓄着泪的眼睛:“阿姐,你说阿兄会不会杀了我?”
“吧嗒”,圆滚滚的蜜饯从沈妙意手里掉落,滚去了地上桌腿处。
“别瞎说,你俩是兄弟,他,他怎能害你?”
殷平显然是不信,嘴巴嘟着:“我听说了,我和他命里相克,只有一个能活……”
“平弟!”沈妙意手掌啪得拍在桌面,声音失了声调,阻止了殷平剩下的话语。
对面,殷平显然被沈妙意的喝声惊到,愣愣的看着她,一动也不动。
沈妙意一阵头晕,几日来的变故几乎让她崩溃。可是殷家兄弟的这事儿,也不是没可能的,殷铮求而不得可以报复她,那将来有一日殷平威胁到的话,他一样可以下狠手的;还有母亲,殷铮自始至终就是恨着……
“平弟,那些都是讹传,你莫去信。”她安慰着,可这些话连她自己都不信,“你忘了,他还给过你一颗还元丹?”
现在从她嘴里说着殷铮的好处,还真是讽刺。明明他那样坏,断了她的姻缘,整座邺城最繁华的地方,众目睽睽,她的喜帕落地,亲眼看着夫婿被抓。
“阿姐?”殷平一直捏着那颗蜜饯,已经停止哭泣,“咱们可以回京城吗?去外祖沈家?”
沈妙意一怔,喃喃重复:“沈家?”
“对,”殷平点头,“沈家五哥哥还在邺城,跟他一起回去。”
“五哥?”沈妙意眼睛发酸,那个喜欢揉她头顶的堂哥吗?她该去找他吗?
可是,万一殷铮去对付沈修怎么办?那个赵会赵大人不就是前车之鉴?东陵天高皇帝远,封地诸侯一手遮天。
殷平放下蜜饯,站到沈妙意身旁:“可以吗?在这里,娘和阿姐都不开心。”
沈妙意手搭在桌沿,心中思绪万千,终归还是否定了。不说殷铮会不会放人,单说殷平身子孱弱,根本经不住长途跋涉。
最终对着殷平扯了扯嘴角:“平弟这些话不要跟别人说,等你身体好了,阿姐一定送你去京城。”
“我不会说出去的,”殷平点头,眨了眨眼又道,“阿姐,我搬过来同你一起住,可好?我可以保护你。”
“嗯?”沈妙意摇摇头,“不许这样没规矩的,你长大了,待着病好了,还是要回自己的院子。”
殷平瘪了嘴,闷闷的嗯了声。
两人简单用了些晚膳,又收拾了一番,便一起结伴去了晓月苑。
夜风寒凉,今年的冬天较以往来得早,廊檐上那铺洒着的藤花,现在最盛光秃秃的藤,彼此缠着卷着。
沈妙意看着身边的小少年,空洞的心里升腾起一丝暖意,这是她在乎的人。
檐下挂着的灯笼随着风摇摆,在黑漆漆的一片中,照出一条道路。
晓月苑,一阵风卷过,那残余的药味儿便散了干净。
屋内,顾郎中在给沈氏下针,沉睡的妇人受到刺激,皱了眉头,嘴角轻轻抽搐。
两姐弟站在一旁,神情紧张,大气不敢出。
“嘶……”沈氏嘴边吸了一气,手指动了几下。
“娘!”殷平忍不住叫了声,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我是平儿!”
沈妙意一把拉住想冲过去的殷平,对着他摇摇头:“先让先生施针。”
殷平点头,嘴角抿得紧紧的。
用了近半个时辰,顾郎中终于收了针,脸上的凝重散不开,看了一眼旁边的姐弟俩,就低下头去,默默收着银针。
“先生辛苦了,外间备了茶水,且过去坐着休息。”沈妙意见人不语,心里很不安。
刚才沈氏的那一点点反应,让她升起了希望,可现在看顾郎中的神色,好像情况很复杂。
顾郎中点头,跟着张妈妈走去了外间。
桌上摆了茶水冒着水汽,两碟精致的点心搁在一旁。
张妈妈客气的请人坐下,便开口问道:“先生,我家夫人到底如何了?这已经睡了一日一夜了,怎么还不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