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考陈元贞同志在墨热林场周边成功进行肉苁蓉养殖,可推广至沙漠地带, 减少野生肉苁蓉使用量, 再次严令禁止私自挖掘野生肉苁蓉行为, 发现者严格处理。”
无数人念出“陈元贞”这个名字,还有一个从未听过的地名,墨热。
这座几乎被遗忘的城市, 各处的火车线路都没有这个站点,年纪轻些的对这个地名毫无印象,只有年长些的苦思冥想, 从记忆深处挖掘出一小段回忆。
“墨热,好像是在北边靠沙漠那吧,有一趟火车还打了个弯绕到边,坐过去要不少时间。”
这座城市在一个女性的名字带领下, 好似忽然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命力。
万松基地。
钱珙正在记录实验数据, 正好收到了一份来自墨热的信件, 陈元贞常常会写信过来, 有时是借助他这边的仪器做分析,有时是汇报最近的进度, 这次他也猜到了是肉苁蓉的事。
他对这个学生很满意, 她的任务完成得比一些教师都要更好些。
不过现在, 钱珙有些头疼地看着最近的监测数据。
万松地面表粗糙度的下降,近地表的风速的增加, 地表径流的增加,全都指向了水土流失加剧这个事实。
这些数据似乎在颠覆着以往人们习惯的想法,其中包括钱珙自己, 他关于沙漠边缘地带绿化必要性的想法在动摇。
他坚持了几十年的东西是否是正确的?
如果是错的,他该如何去面对这一切?
钱珙放下手中的笔,望向远处的防护林,乔木高大挺拔,树叶光滑如绿蜡,彰显着勃勃生机。这是他曾经引以为傲的成果,另一项是A大林学院的学生们。
“钱教授,您最近是要出门吗?”
身边照顾钱珙起居的小同志敲了敲门,询问着他近来的安排。
“要去一趟墨热,不用安排人跟着,忙自己的事就行。”
钱珙打算去墨热一趟,也去探望一下自己的学生,把一个女孩独自扔在那快五年,虽然陈元贞本人从来没有申请过离开,总归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本来也该是在父母身边待着的好孩子,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也不用这么操劳。
钱珙想到还在A大的时候,他最开始还和陈元贞讲清蒸榆钱味道不错,结果分派出的墨热连榆树都长不了,最终还是他食言了。
“给我收拾点榆钱干吧,带去给学生尝一尝。”
可惜不是春天,没有新鲜的榆钱,不然还能混点肉剁成馅包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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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穗在山麓看树。
为了丰富物种,她尝试了很多种不同的树种,并没有继续扩大林木面积,维持在一个刚好的线上。
月色浅淡,洒下一片清辉,树木被镀上月白特有的颜色,只是到了秋天,落叶乔木枝干都是光秃秃的,满地的落叶堆积着,还要麻烦打扫。
柳秀秀忽然从远处跑来,脸颊因为缺氧显得红扑扑的,两条辫子在身后甩来甩去,气喘吁吁地说着话:“陈主任,有人找你!”
“好的,谢谢。下回别跑这么急,一额头的汗。”
南穗丢过去一条手帕,柳秀秀还是和刚见面时一样性子急,又热心肠,跑得满脸都是汗,秋风带着点凉,容易感冒。
等听清柳秀秀嘴里喊的话,南穗一下没反应过来有谁会来找她。
除了林场人,她认识的也只有林致和付函,付函几乎算在林场里安家了,也没谁把他当外人。
南穗想着,加快了步伐走到林场门口,来人站在山边的荒草地上,发色已有些斑白,脸上带着岁月的痕迹,还有熟悉的笑意。
“钱教授!”
南穗心里是开心的,在墨热待了这么久,除了偶尔能收到几封信,从前的人际关系几乎都断了,只有陈元贞还能陪她聊聊天,说些过去的趣事。
“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钱珙打量着笑得开怀的女人,她的眼睛清澈,和那天在车站分离时并无区别,好像这五年的时间并没有给她留下任何痕迹,要说不同,只有手臂上的线条更流畅了,人也更结实了。
“来看看墨热,也看看自家学生,顺便捎了点榆钱干。”
南穗引着人往林场正门进,一路穿过居住区域,钱教授郑重其事地把榆钱干交给杜婶,嘱咐她务必做得好吃些,让大家都能尝尝万松特有的味道。
南穗知道钱教授最想看的是什么,两人一起去了半山坡的林木种植区域,林场海拔稍微有些高,站在山坡上能望见远处的黄沙,黑色的小点是沙漠里生长的植物。
叶子几乎都变成了针状,不高不低地插在沙土上。
“暂时没有扩大面积,墨热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如果气候不改善,需要考虑最终的方案。”
南穗指着远处的黑色方阵,自豪地介绍着墨热最珍贵的财产:“那边是肉苁蓉养殖区域,现在有一队人在周边巡逻,保证安全。”
钱珙笑得很欣慰,转瞬笑容又被愁色覆盖,那堆数据依旧萦绕在他心头,连赶路的时候都不能放空一瞬。
不仅是万松本地的数据,钱珙调用了西北地区近二十年的数据,植被覆盖率的确上升了,但沙漠化速率上升,最初他们共同的看法将其归结于近年的干旱,现在才将两个现象联系在一起。
“老师是在为什么事情烦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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