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淮三人走到身边时,她噌的站起来,顾不得与之说什么,紧张的咽了咽喉咙,然后在裴淮的注视下,转身往旁侧的甬道走去。
陆文山笑,却不言语。
徐远不罢休,戳着裴淮的咯吱窝使了个眼色:“赶紧追呀,姑娘都跑了,你再这么坐下去,没戏。”
裴淮斜觑了眼。
就在陆文山以为他会斥责徐远的时候,裴淮兀的站起来,然后追着月宁离开的方向,不多时没了踪迹。
两人看着那精瘦的背影离开,不由得愣在当场。
“这是我们二郎?”徐远捏着下颌骨,皱眉表示怀疑,“中邪了吧!”
月宁也没走出多远,她只是觉得浑身出了大汗,约莫是太紧张不安,刚站在风口处吹了少顷,一扭头,就见那人站在不远处。
目光幽怨的看着自己。
这让她更为恐慌,那眼神含着太多意味,她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下去,却也不敢跑,就杵在原地,身上的披风迎着风胡乱飞舞。
纤细的腰身只手可握,恬淡柔美的面庞沁出薄薄的香汗,露出的一截腕子莹白似雪,可她那戒备的状态,表明了,你再靠近一步,我就会跑的意识。
裴淮没动,脑中忽然想起阿念说过的话。
他有些后悔当时没有仔细问明白,此时此刻再去回想,难免吃力,尤其是在细节上的把握,分寸太难拿捏。
有时候,不说话比说错话要好。
故而他一声不吭,就那么静静与之对视。
“你...”
月宁微微抬头,以为他要吩咐话。
裴淮打量着她身上衣着,又逡巡可以夸赞的东西,忽然盯着那耳垂,稀里糊涂道:“耳铛挺好看的。”
月宁摸了下润白珍珠耳铛,柔声道:“原是小玩意儿,不值钱的。”
她动作小心,看的出对耳铛很是珍重。
正是这番动作,让裴淮忽然想起来,好像是宋星阑送她的礼物。
他有些想咬掉自己舌尖。
可又不能表现的小气,故而背过身,重重咳了两声,再回头,一脸不屑道:“方才是我看走眼了,仔细看看,还真是粗劣低质。”
话音刚落,月宁的脸噌的更红了。
乌云愈压愈重,马车往河边走时,已经隐隐开始飘雨丝。
细若牛毛,冰凉凉的打在脸上。
车内还算宽敞,月宁坐在与裴淮对角的位置,整个身子绷的紧紧,连呼吸都压低了。
车内没有熏香,只在四角悬着驱虫的香囊,淡淡的艾草气不时涌进鼻间。
裴淮正靠着车壁闭目养神,俊美的面上线条分明,如刀刻一般,是年少英气的俊朗。
月宁偷偷瞟他,不同于大公子的文弱,二公子身上有股干净阳光的味道,虽然他整日加起来没同自己说过十句话,可骨子里应是正直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直觉。
“好看么?”
他忽然启唇,轻飘飘问了声。
月宁捂着脸,有点想哭。
就像做了坏事,被人当场揭穿。
裴淮睁开眼来,狭长眼眸露出淡淡的水光,他探身上前,不知从哪找出一对海棠花耳铛,就放在掌心,玉雕琢的耳铛,成色极好,饶是月宁匆匆瞥了眼,亦知道它贵重。
“是我说错话,惹你生气,你若恼我,便只管骂我就是,别憋在心里。”
话一出,月宁惶恐极了。
裴淮却努力回忆阿念教他的话术,很是认真的往前又靠了靠,捏起那对海棠花耳铛郑重道:“你若是不生气了,便收下这对耳铛,权当我与你赔礼,你..”
“可喜欢?”
“二公子,我是哪里做错事了,还是说错话了?”月宁满心满脑都在想,是不是自己在永春园出了岔子,他这才想拿东西把自己打发出去,毕竟是侯府公子,做事不会赶尽杀绝,这会儿还给自己留退路呢。
裴淮眯起眼睛,心道是不是哪句话忘了说。
月宁咬着唇,豆大的泪珠悬在眼底,瞧着让人心烦意乱。
他叹了声,不由分说拉过她的小手,把耳铛放在掌心。
再抬头,月宁泪珠啪嗒掉在他膝上,滚烫滚烫的似要把他烧灼一般。
如此,他心里就更乱了。
虽乱,却也努力克制着脾气,只定着神,用一种很是平静的目光望着月宁。
月宁瞧他那直愣愣的眼神,不禁抹了下眼尾,低声哭道:“二公子,我若是哪里做错了,你只管骂我罚我,只求你别赶我出府。”
裴淮蹙眉,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哥哥有心疾,做不得重活,阖家生计都靠我养着,我会小心伺候,求你,别辞了我。”
“我几时说要辞了你?”
裴淮没好气的反问,叹了声,转头掀起帘子,把脑袋凑到外面透气。
他发现,自己仿佛失去正常说话的能力,一旦面对月宁,就像闹别扭却又不得不去哄着一样。
心里不自在,面子抹不开。
月宁抽噎着,通红着眼眶小心翼翼看向他。
车外的雨丝斜斜落下,打在他脸上,睫毛上,徐远骑着马,噔噔噔的折返回来,低头歪着脑袋往车内看了眼,瞥见月宁红扑扑的小脸,通红的鼻尖。
“二郎,你怎么欺负人家了?”
裴淮瞪他。
徐远哈哈笑起来,慢悠悠跟着车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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