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不悦,红衣性格异于常人,他是知道的,但他不喜欢别人这样看她,如此赤裸裸的暴露于人前,那是他的女人,不容许别人看一眼!
可想而知,闵氏的话更是火上浇油,让本来就不高兴的大王,脸黑的愈加厉害。
倒是钦隆楼的淳亲王拿下挡在眼前的黑色玩意,拊掌笑道:“好厉害的丫头,可惜了,埋没在仙罗这鸟不拉屎的荒地。”
员外郎伸长了脖子,只看到一个远远的影子,美则美矣,却面目不清。
没法子,王爷手里那个黑色玩意是西洋人的玩意,搁在眼前,就能看到老远的事物,外号‘千里眼’,大覃的达官贵人都想办法置办了一个,以显摆自己的身份,他没有,只能望眼欲穿,看着王爷手里的玩意,羡慕嫉妒恨。
红衣顾不上所有人的反应,她一门心思专注于自己的舞蹈,露出脚来,不是为了让人看,而是蜻蜓点水一般,抬脚勾进了曲水流觞的池子,水冰冷刺骨,她起了一身的疙瘩,但依旧忍着冻,脚尖微微一勾,顷刻间水花四溅。
四下里寂静无声,鼓掌的人都静下来,这样的舞蹈,即便是露出了脚,也无法叫人心生邪念,她不是舞姬,是海边玩耍的少女,毫无心机,没有防备,旁若无人的游戏,脚背的每一次勾动,都灵动轻盈。她还是山里、林间飘荡的精灵,因为无知,单纯,才会赤着脚,然后迷路了,彷徨无依。
当红衣的脚彻底麻木,不再感觉到疼,她终于放下心来,沿着台阶出了六角亭,走到距离王座不远的地方,跟着乐声旋转,双手时而高举,时而置于耳旁,脸微微斜侧,宛若女子对镜贴花黄。
手指抚过紫云英的步摇,大王的心也跟着摇曳,最后红衣的双手回拢到胸前,缓缓拉开,露出胸前那枚连理枝的胸针,这动作,仿佛预示着她在向谁敞开了心扉,从今以后,请你住进我的心里。
大王情不自禁的念道:“南有乔木,汉有游女。”
浣溪沙的女子,临水自照,遇到泛舟而来的君子,淑女害羞,不敢直接答应男子的求爱,只得别上了连理枝的胸针,带上了海棠花的发钗,告诉他,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再没有比今天更开心的了!
好像过去的几十年都白活了,他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揽住红衣。
他们默默相对着,红衣嘴角噙着笑,面纱底下的容色被遮住了,但一双眼睛晶晶亮,今晚是个月圆之夜,总算有惊无险的度过了。但当她垂首拾起剑诀,结束剑舞的那一刻,风一吹,她感到面上一阵凉,咦?
她有点意外,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大妃已经怒气冲冲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愤怒而惊愕的用手指着她,旁边的大王也白着一张脸。
她莫名其妙,直到大妃冲过来兜头给了她一个巴掌,她整个人被打得歪倒在地,大妃犹不解气,还揪住她的头发,把上面的紫云英步摇直接拔下来往旁边一丢,愠怒道:“蝼蚁贱婢,欺骗上典,还妄想做大王的女人!解语花?我呸!你也配!”
红衣的脸火辣辣的,她用手摸了摸,抬眸看大妃,大妃的眼睛里,是自己毫无遮掩的脸,她的手抚住面颊,眼神落到地上某处,那块原本覆盖在她脸上的面巾早已被风吹到了王妃脚下。
她蓦地惊慌失措起来:“我……”竟说不出一句话。
第69章 无枝可依 你是要她,还是要你的国,你……
王妃嫌弃的看了她一眼,顺便将脚下的面巾往旁边一踢,轻蔑道:“明明是云韶府的伎女,却装作良民!你可知欺骗上典是怎样的罪过?大王想必也是被蒙在鼓里吧?”
闵氏侧头故作天真的问,“主上,您知道吗?”
大王瞪了闵氏一眼,沉着脸,没有回答。
闵氏撇了撇嘴,又委屈的垂头,大妃见状,怒道:“狐媚惑主的东西,还跟我说是大覃的常民,如今看来都是谎话。大王也一定是受了你的蒙蔽。来人呐——!”
“母妃!”大王站起来低声对大妃道,“大覃的人都在,留点体面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体面?你也知道体面,哈,没错,大王你身为主上更应该知道体面,就是为了您的体面,哀家才非要查清楚不可。”大妃苦口婆心道,“大王您不是普通人,您是仙罗的王,仙罗的天,怎能被一个小小的伎女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且这贱人还企图蒙骗哀家,如果不是老天有眼,让哀家今天看清她的真面目,他日真由得她进了宫,大王您还有何面目可言?考虑过没有!”
大王无言以对,正说着,之前被大妃派出去的人匆匆来报,红衣所说的养父确有其人,也的确开过一间首饰摊,但是人早就死了。而且老汉的女儿早就嫁去了大覃,家里再没有其他的人。
红衣纳闷的看着大王,那个被关在世子府地牢里的老汉死了?
大王心虚的躲避她的目光,他光顾着和红衣伪造身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大妃会去查,这种事情不查不要紧,若是深挖,必定错漏百出。
大妃指着红衣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满口都是谎言,你说,你将王室的威严置于何地!”
“大妃容禀……”红衣嗫嚅道,“民女并非有意欺瞒……”
“还要狡辩!”大妃打断红衣的话,朝着红衣的肚子就是一脚,红衣咬牙生受了,依旧坚持道:“我不是伎女,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