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人一把抓住他,他回头看着神色古怪的司机。
“刘先生?”
刘榕先是呆呆看着对方然后一言不发钻进车里。
他是黑色的,车是黑色的,霓虹灯隐去的世界与荒郊之外毫无灯火的世界是别无二致的,他们都是浑然一体的黑,只有他口袋里的白梅是白色的。
刘榕把白梅放进自己的白大褂里,他跟随一名博士观察着这些母体,他与这里的所有人一样参与着一样的勾当,他面无表情地记录着这些母体的数据然后随同其他人去观测基地另一端的战争武器们。
他站在玻璃外看着室内的战争武器们正在进行军事训练。
刘榕,我的孩子以后会怎么样啊?
刘榕此刻正看着那些不具备正常人类感情的少年们,脑海里响起女生的声音。
他无法告诉那个女生,怎么样的未来在等候着她的孩子,她的孩子会成为制造战争的机器,杀人如麻的畜生,捆上炸弹的刽子手,同胞剥削同胞的工具。
这个世界的背面永远有把人类教成畜生的本事,奴役人类的永远都是人类。
“刘?”
一名博士看见刘榕转身要离开疑惑地开口。
“我去观测母体数据。”
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刘榕看着无数装着母体的舱体,就像一具具棺材,这里太安静了,他仿佛走进了坟场。
他熟练地穿梭过其他舱体走向他熟悉的位置,他远远地看到了那具舱体的指示灯并未亮起,刘榕一怔,难道是她的孩子出生了吗?他快步向舱体走去,等待他的是一具空荡荡的舱体。
刘榕立即跑向主光屏,光屏显示D-4327号母体于今日08:36分娩,他伸手一摸口袋里的白梅然后向着分娩室的直达通道跑。
“诶?刘榕。”
一名和刘榕差不多大的女生叫住了刘榕,“你到这来做什么?”
“今早八点半左右有一名母体分娩,你知道她在哪吗?”
女生听到不是什么大事之后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跑那么急干什么。”
“你知道她去哪了吗?她没有回到舱体。”
女生摆摆手,“今早分娩的多了去了。”
刘榕不再说话,快步走到操控台准备查询D-4327纪录。
“早上生产现在还没回舱体,你就不用找了。”
刘榕停住了脚步。
“那肯定死了啊,新一批做实验的母体脆得很,兼容性不行生完孩子就死了,要我说啊,新实验成熟还早着呢,这些母体都是一次性消耗品,前期数据稳定,一生产就死了……诶,刘榕,操作台你可别给我乱动。”
刘榕搜索者女生的数据,灰色的信息赫然闯入他的眼里。
“我就说死了吧,喏,”女生把手搭在刘榕肩膀上,“新一批的战争武器能不能活还是个问题,上面需要高基因的向导哨兵哪有那么容易,那些博士研究得累死累活也就是制造了一堆垃圾出来。”
“还不如十多年前周名制造的疫苗呢,他们这样把时间浪费在普通向导哨兵基因携带者身上干什么,不如学一学赵独直接嫁入顶级基因携带者的家庭,捞回三个战争武器,虽然废了一个又死了一个,但不得不说顶级基因就是好用,什么才叫战争武器?这些垃圾母体制造的小垃圾也配叫战争武器?”
“死亡的母体去哪了。”
“烧了啊,留那么多的死亡母体干嘛?又没有复刻价值,我真是烦死了,每天都在处理这些垃圾。”
刘榕搜索到母体孩子的舱体号,女生看着光屏上的数据一挑眉,“哟,是个女孩子,希望能顺利觉醒,不然又跟她妈一样是个母体,走开走开,别占着操作台了,你该干嘛干嘛去,我还有事呢……”
刘榕在女生的抱怨声中渐渐走远,他向着无数的小型舱体走去,这些战争武器的诞生就是在这样一个满是舱体的世界里,他找到了那个死亡母体孩子的舱位,却不敢靠近,他把那枝梅花从口袋拿出来,他远远望着舱体,内心却有一种沉重的冷静,他并不悲伤,震惊之后只有一片空荡荡的冷静。
我答应过她要把外面的花送给她的孩子。
刘榕抬起了脚步,他难以描述这是怎么样的沉重,他冷静地站在小小的舱体外,女生小小的孩子看起来皱巴巴的,小小的生命安睡在舱内,说起来可能是魔怔了,刘榕觉得自己能透过这个皱巴巴的小孩子看到她母亲的样子,她母亲平时也是如她一般安安静静躺在舱内。
不知道我的孩子生下来之后我有没有机会抱一抱,我应该怎么样抱这个小孩呢?刘榕,你觉得这样抱对吗?
女生坐在舱体内虚虚环着空气,轻托着不存在的脑袋,她腼腆地对刘榕笑。
刘榕伸手学着女生的样子隔着舱体抱住了这个孩子,他隔着冰冷的机器托着这个小生命的脑袋,他将梅花搁在舱体上。
我妈妈死了
轮到我了
女生的面容再一次闯进刘榕的大脑,刘榕看着这个闭着眼刚刚降落世界不久的女婴陡然落泪,他哭得太慌张,以至于他都为自己突如其来掉在舱体上的眼泪惊讶。
在一瞬间刘榕萌生一个疯狂想法,我要带她走!走得远远地!我要把她带离这个世界!这个世界被摄像头所包围,刘榕看着每一个摄像头,他与这个孩子站在一起,四面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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