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些话让我觉得有点害怕,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说道。
刘榕一愣又笑了,伸手拍打了一下我的后脑勺,他笑着笑着戛然而止,他看着梅花说不出话。
日出来得太晚,即便清晨我们仍然在黑夜里,我看着刘榕也说不出话。
你是战争的受害者,但你的眼睛像是没有经历过战争,你被丹尼尔保护得很好,可你是一个不完全的人,你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的背面,所以你是个不完整的人,而我……他兀自一笑,而我或许要感谢你,我看过世界的背面,也看过了世界的正面,但我仍然是一个不完整的人。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刘榕偏头对我笑,他挥挥手在没有日光的清晨里向我作别,他走了,我站在原地许久回不过神。
再后来刘榕失踪了,我永远忘不了那天我冲进办公室,我也永远记得老师们凝重的神色,我执著于要看刘榕的家庭地址,我被老师骂出了办公室,就连校方都找不到刘榕,我能做什么?可我就是那么固执,我像是在挣扎,因为我了解这个人有多热爱学习,我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一天的下午高览告诉了我刘榕的家庭地址。
我先去看看他姐姐,刘榕那天说他要回家看姐姐。
可是刘榕的家庭档案里没有写过他有姐姐啊?高览疑惑地看着我,他只写了他前资助人的名字。
那种可怕的感觉再次降临在我的身体里,我毛骨悚然地看着天空被光屏所遮蔽。
这一次的光屏没有报道志愿军,也没有报道恐怖分子的处决新闻,甚至不是官方与校方来播报。
就像刚开学萧殷老师上课的那一天一样,我们的光屏被入侵了,与之不同的是,恐怖组织没有采取任何神经网络系统就将我彻底污染了。
那是一个黑色的基地,我的眼睛跟随画面一一扫过,我看到了许许多多与我一般年纪的学生,我甚至
我睁大了眼睛
我看到了刘榕,黑色的枪指着他的脑袋
他和所有人一样跪在地上。
短短几分钟,我看到了各式的刑讯,校园里一片安静,画面里仍在惨叫,世界的背面在我的头顶污染着我,我看着短短几秒的刘榕,我张着口哭得不像我。
世界的背面以残忍的暴力逼迫这些跟我一样的人投降服从,我记得往日里常常有人高高在上嘲讽那些为恐怖组织卖命的向导哨兵们毫无骨气,但在这样的暴力里,所有人都噤声了,在画面外的我们都已丧失说话的勇气,甚至无力怒骂一句畜生。
我看着他们,我看着死者四分五裂,我看着生人屈从,我生平第一次饱尝无能为力的滋味。
枪从一个个脑袋上指过去,这是我一生最压抑的时刻。
枪指在刘榕的头上了,我恐惧得连喘息都不能。
他看着镜头平静且从容,我仰着头害怕到了极点。
我看着枪管,我在发抖,他的沉默让我恐惧。
求求你……求求你……我干巴巴地哑声哀求。
求求你……求求你……
求求你……求求你……
刘榕隔着光屏似乎看到了人群之中的我,他明明看不到我,可那一刻我觉得他看到了我。
求求你……
活着……
求你……
求你……
默片的那一天只在这一瞬间发声了,他看着我无所畏惧,他对我说
“你也曾被激励吗?”
第一次海洋战争与第二次海洋战争的纪录片涌现在我的脑子里,我想起刘榕说过的,他唯一羡慕过我的事情
“是的。”我回答了他。
他好像听到了,他垂下眼睛笑了,枪声响起,我随同枪声与他一并倒下,我却合不上眼
他像是一个开端,自他之后愈来愈多的人开始反抗,我看到了年轻生命反抗所付出的代价,这个世界的背面与正面一并在我的眼前,我惨叫着仰视这个世界
只有枪声
第148章 刘榕与刘榕的姐姐
我在高览把我拉起来之前站了起来,天空的光屏消失了,阴霾依然在这个阴天里,我看到高览惊恐地看着我,我看到他满是眼泪的脸又流下眼泪。
他告诉我不要急慢慢说,我在失聪般的安静中又再次听到了我的声音,时间好像回转了,我的声音再次变成干涩滞笨的机器。
“我、我要、要出……出校门、申请……”
刘榕还有一个姐姐,我要去到他姐姐的身边。
我听着我的声音忽然再次崩溃却不是为了我自己,我一下子跪在地上,我快疯了,我像困兽一样嚎叫,我跪在地上抓着自己的头发,我向地面发泄着,我弹了起来向校门狂奔,我听到高览反方向狂奔的声音,我在接近校门的时刻拿到了申请,我向我的手环说着目的地,我的手环对我的声音识别失败,我那么挫败不知道向谁发泄,我毫不体面像一个疯子一样输入了好几次才打开了导航。
这是我从未接触过的地方,我在一个封闭的管道内无尽下坠,我看着下坠的舱体,我想象着刘榕每次从这回到下区的时候,是否为这种下坠的感觉而压抑过。
他曾说过我不会想去这个地方,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当漫长的下坠之后,舱体打开。
我凭借嗅觉先一步认识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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