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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十余个身缚锁链,看不出人形的囚犯被押入场,跪在莲台边。
    一人身穿黑色长袍,姿态优雅,表情闲适,抄着剔骨刀慢慢割下他们四肢,欣赏后者痛呼的惨状。
    花醉酒浓的宴会蒙上一层血色,醉酒众人却因这种血腥刺激更加兴奋,一阵阵欢呼起来。
    宋潜机冷眼看着:“行刑的是金律?”
    侍女笑道:“不错,正是右护法金律大人。”
    “被杀的这些刺客,大部分都死在刑堂,留几个宴会上助兴罢了。”
    “让大家都看看,敢来进犯我金宫,就是这种下场。”
    主持高呼道:“邪佛万岁。”
    邪道万众齐声响应,就连宋潜机身旁引路的侍女停下脚步,郑重道:“邪佛万岁。”
    酒池肉林的狂欢中,宋潜机背后窜上一道寒意。
    这些花容月貌的女修们少不更事,热情待客是真,残忍轻浮也是真。
    举目四望,邪佛座下人皆如此。恐怕只要孟河泽一声令下,现在待他亲切温柔的少女们,立刻争先恐后将他推上断头台。
    终于踏入顶楼,忽一阵清风拂面,空气瞬间变得清新。
    因阵法缘故,喧闹像被隔在很远的地方,只能听见隐隐约约的丝竹曲声。
    仿佛与楼下彻底割裂成两个世界,闻不到血腥味和酒味,只有淡淡烟气和檀香。
    安静甚至肃穆,如深山隐古刹。
    领头侍女推开房门,轻声道:“宋公子到了。”
    宋潜机踩在雪白的长绒地毯上,像踩在云端。
    楼下金碧辉煌灯红酒绿,这间屋子却素净至极。白地毯白墙壁,空中垂着一道道白纱幔,像血河谷地下冰洞。
    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撩开垂纱,将他拉进来。
    “你现在是全修真界最值钱的男人,可要让我仔细看看。”金桃夫人围着宋潜机转了一圈,轻摇孔雀扇,“哎,当真好看,这钱花得不冤枉。”
    侍女们嬉笑不止。
    宋潜机后退两步:“邪佛何在?”
    “你倒聪明,自己站上台去,不然金刀绑你押你,你可要吃苦头。”金桃夫人道。
    宋潜机不理会,用剑柄拨开一层层飘荡的白纱幔,直径往深处去。
    他凶名在外,孟河泽岂会不设防。
    金钗夫人做戏,若他上钩自然方便。若不上钩,屋内还有埋伏。
    没想到他过于配合,自己上台当了今晚拍卖会的压轴拍品。
    这屋子大得出奇,因纱幔阻隔像座迷宫。
    宋潜机停步,高声道:“我不是来杀你的,你可还记得我?孟河泽!”
    孟河泽三字一出,满殿灯火骤然熄灭。
    月光清泠泠,不知穿透哪扇窗户照进来。帐幔影子落在白墙上,如水藻交错,鬼怪夜行。
    “邪佛名为孟争先。孟河泽又是谁?”金桃夫人喝道,“越能忍耐,所图越大,你今夜忍下被叫价之辱,到底想干什么?“
    她挥袖,十道纱幔疾疾射出,如铁索向宋潜机周身缚去。
    宋潜机正要出剑,忽听房间深处响起一道声音:“让他进来罢。”
    声音极平静,像不沾烟火气的神佛开口。
    金桃夫人应声收手,再不多说一句。
    帐幔层层分开,让出一条路,宋潜机独自向前,行了十余丈,先看见一扇窗户。
    这扇窗户足有三人高,彻底打开,正对着西天满月。
    一人身披红衣,月下打坐,眼帘低垂,缓缓掐动佛珠。
    雪白长发垂落膝头,被涌涌夜风卷起,似层叠雪浪。
    他沐浴月华,松松披着暗红袍子,露出白玉般的胸膛。
    本该是一尊不染尘埃的玉佛像,然而从他手背到胸膛,布满妖异的暗红色刺青花纹,像某种有生命的恐怖活物在他体内生长。
    妖邪之气扑面而来。
    这便是邪道之主孟争先。饶是宋潜机上辈子见过,现在早有心理准备,也一时难以接受。
    “你……”宋潜机问,“还记得我吗?”
    “不敢忘。”孟争先掐佛珠的手停了,忽一抬眼,“本座感谢你。华微宗一别,久违了。”
    血红的瞳,雪白的发。
    宋潜机怔了怔。以德报怨?邪佛有这么甜吗?
    孟争先将佛珠收回腕间,起身振袖:“当年若不是你推我一把,我现在还在华微宗挖灵石矿,苦苦等待机会。就算进了内门,也是内门最低等的普通弟子,何时才能熬出头?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所以我不仅不恨你,反而要谢你。你于我有再造之恩!”
    “你,谢我?”宋潜机觉得荒唐。
    “有你,才有今天坐拥西海的邪道之主!无论你为何而来,且与我饮一杯。”孟河泽抬手,酒盏飞入他手中。
    他递给宋潜机一只。
    “不对。”宋潜机想了想,仍觉得这逻辑哪里有问题,“你不该谢我,因为你现在过得不好,不快乐。”
    孟争先好像听见最大的笑话,竟然勾起嘴角:“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金宫之巅,红尘斋场。”
    “你听外面的声音,听见了什么?”
    “吵闹声。”
    “是笑声。”邪佛举着酒盏,自饮一杯,“这里是世上最多欢笑的地方。”
    宋潜机侧耳细听。
    女人银铃般的笑,男人粗豪的笑,赌徒癫狂的笑,大笑娇笑媚笑讪笑,他几乎被笑声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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