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语心道,那会她倒没有给萧承渊省钱的想法,只不过一心惦记着开春后离开,觉得做太多没用。她计划着轻装上阵,故而不会带太多衣饰,将穿过的衣裳留下来又觉得膈应。
“是是是,你说的对,”裴时语含糊应着,觉得有些饿了。
春晓给裴时语打水梳洗,命丫鬟让厨房准备传早膳,这期间告诉裴时语:“王爷离开前让婢子告诉王妃,他今日早朝后便能回来,试菜的事情不必着急,等他回来与您一起。”
裴时语颔首,他昨日在醉云楼的确是这样安排的。
程令与余青比裴时语预想地来的早到半个多时辰,她还在同隆兴绸缎庄的绣娘谈到一半,下人来禀她说醉云楼的厨子来了。
裴时语只好命人先在前院的花厅等候。
等绣娘离开后,她带了云绮去花厅,一进门,裴时语便感觉到厨子和帮厨都有些不对劲。
余青似乎是被人气着了,满脸不忿,但见到她后目光中饱含同情,程令在一旁看着余青欲言又止。
裴时语眨了眨眼,她有些懵,发生了何事?
“见过王妃。”程宁给裴时语行礼,见与他并排的余青仍如同木桩一样钉在原地,暗中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
余青的眸光闪了闪,并没有如程宁期待地行礼,脊背挺得直直地,朗声道:“属下有几句话想与王妃单独谈谈。”
裴时语心绪微动,秀眉不自觉蹙起。他是外男,有正事应该与王爷说,而不是找她;若是有关醉云楼的菜式,应该由掌勺的出面谈,他这样贸然提出单独与她谈话,其实有些无礼。
裴时语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却听见余青又开口了,他说:“属下本是梧州人氏,真名余令则。”
闻言,裴时语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定在原地,余令则?那不是与她有过婚约的表弟?
她们是婚事是母亲临走前匆匆定下的,据祖母说,两家是互换过信物的。舅舅在梧州任职,母亲与舅母是闺中好友甚是投契,在她与表弟还是婴童时舅母就提出要亲上加亲。
母亲那时与父亲感情正好,只说儿女各自有各自的缘分,没有一口答应,直到母亲自知时日无多再也照拂不了她,才与舅母在信中定下了两个小辈的婚约。
舅母当即托人送来了婚书和一对玉镯,母亲去世后舅舅也曾来上京看望过她,可她那会胆子小又对父亲还残存几分希冀,黎氏惯会粉饰太平,父亲又听黎氏的,舅舅不知她在家中的实际处境。后虽然有书信往来,可看信回信的人都不是她。
在她与萧承渊的亲事定下之后,黎氏撕了婚书收走了玉镯。黎氏与父亲都怕舅舅舅母知晓她是被迫冲喜后闹事,他们没有给梧州去信,等舅舅舅母发现真相时她已与萧承渊做了一年多夫妻。
舅舅那年来上京并没有带表弟,所以他们二人没有见过面,她对这位表弟唯一的印象是舅舅说的他很皮实,喜欢舞刀弄枪。
每逢觉得日子很难熬的时候,祖母会安慰她长大了就好了,所以她原本还挺期待快些长大后嫁去梧州。
人都来了,且他还用这样饱含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己,总得弄清是怎么一回事。
裴时语挥退了原本在花厅伺候的丫鬟,让人带了程令先去歇息,只留下了云绮陪她见人。
许是因为亲缘的关系,且她一直感念舅母对她们母女的善意,得知他就是舅舅舅母唯一的儿子时会觉得亲切,正欲寒暄几句,却没料到他一开口就是对不起。
裴时语到了唇边的问候生生咽了回去,茫然看着他:“表弟何出此言?”
余令则攥着拳头,清亮的眸子满是悔意:“倘若我听母亲的,早早迎娶你进门,他们便不能磋磨你了。”
他与程大哥有秘密任务在身,为免形迹败露,他没多想,也不敢多打听,免得被人怀疑。原打算等任务结束后去正式去昌乐伯府拜访,去见见她。直到昨日见到王爷和王妃,觉得王妃看起来有些亲切才多问了几句,那会才得知与他定下婚约的表姐竟然成了齐王妃。
后来去打听缘由才知,他们得到的消息都是假的,她过得一点都不好。
早知如此,他打破他先立业后成家的诺言又如何,也不怪母亲老埋怨他不开窍,实在没有冤枉他。
裴时语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却见他一会儿自责一会儿愤懑,但看她的目光却饱含赤城。她听懂了他的意思,他这时或许已经知道了她出阁前的日子,在为她不平呢,心底涌出暖意。
裴时语不希望他自责,微笑道:“你不必介怀,都过去了。”再谈他们二人之间曾经的关系也不好,她自然而然地问起:“舅舅舅母好不好?”
余令则说一切都好。虽然昨日见到了她与王爷相处,但还是忍不住问他一句:“王爷待你好不好?”
听他提到他,裴时语的心底涌起别样的情绪。
好奇怪,莫名又想起了昨夜,心跳似乎也快了许多。
她并不知道的是,当她说王爷待她很好时,在余令则与一直默默看着这一切的云绮眼里,她本就精致的面庞上浮起了动人的绯色,连嗓音也温软了许多。
听她这样的回答,余令则有些欣慰,但仍无法释怀。好好的媳妇儿,他自小以为命定的媳妇儿,说没就没了。
一阵清脆的叩门声过后,门外响起了丫鬟的声音:“王妃,王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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