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虞清梧自觉那半年相处日子,她待人虽不算掏心掏肺,却也绝对称得上问心无愧,哪里能惹出他如此气愤。
……等等,虞清梧猛然清醒。
她又没真的干对不起闻澄枫的事,所以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怕他?
真是被他过分强大的气场,弄糊涂了。
虞清梧深吸一口气,再抬眼已然平静许多,盯着男子近在咫尺的面容道:“你既也说了南越还在,我就还是长公主,那你我之间应是身份无差的。而你这般钳制着一国长公主,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她说着,看向闻澄枫拦在自己肩侧的手臂,用眼神示意他松开。
男子依旧无动于衷,虞清梧又听见他笑了。
“姐姐还肯承认自己乃长公主身份,这就甚好。”闻澄枫另只手突然伸进怀里,取出一副卷轴。
轴为白玉,卷为明黄色绫锦,绘祥云瑞鹤。
虞清梧心底咯噔,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她就见闻澄枫掸开卷轴,说道:“姐姐是否还记得,两年前南越大行皇帝下国书,指渔阳长公主和亲北魏,换取两国百年和平。”
“如今北魏已经退兵,长公主是否也该履行一国公主的责任,把这亲给结了?”
虞清梧觉得自己宛如被遏住喉咙的小绵羊,被大灰狼引诱着,一步步跌进了对方早已设好的圈套。
但据她所知,北魏先皇已经大行,估计尸骨都入皇陵了。还要她怎么和亲,请她去北魏当太后吗?
这是虞清梧看到和亲国书的第一反应。
可她随即迎上闻澄枫如夜鹰捕食的犀利眸光,复杂情绪不加掩饰得翻出浪涛。她还没真的一叶障目到以为闻澄枫这一口一个长公主,又一口一个姐姐的,是想让自己给他当后妈。
再瞥向绫锦国书,上头只写了:和亲北魏。
一如当初,没有指名和亲嫁于谁。
昔日曾生出过的荒谬猜测,再度涌上心头。
闻澄枫该不会对她有那种心思吧?
虞清梧张了张嘴,想干脆直截了当问出口,可她刚刚启唇欲言,闻澄枫那不容人质疑的嗓音先一步传来:“给姐姐一日时间考虑,跟我回北魏,或者继续留在这儿。”
“我当然唔……”刚张口就被堵住话音。
“嘘——”闻澄枫微凉手指压在她柔软红唇,“姐姐先别着急回答。”
“棋秋和书瑶都在我手里,还有大白也被我找到了。姐姐做决定之前,最好先考虑一下她们的安危。”他眼尾余光向后冷冷一扫,鸦羽般的眼睫给本就霜寒遍布的眼神又覆盖了一层阴影,“还有这个破说书的,似乎与姐姐也关系不错。”
“我没太多耐心,一天之内,姐姐好好想。”
虞清梧瞪大眼睛:“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而是我比两年前多懂了一些道理。”闻澄枫双指捏住虞清梧的下巴,力道不轻也不重,刚好能迫使她仰头又不会弄疼她,“我想得到姐姐,不论用什么卑鄙手段,都不能再让姐姐跑了。”
语罢,手指放轻,在虞清梧细腻皮肤揉搓出一片樱红,才终于满意收手,转身离开。
徒留虞清梧后背抵着木门,呼吸起伏微乱,满脸尽是错愕。
……闻澄枫居然喜欢她?
应是两年前就生出的情愫,虞清梧并非完全没有察觉,只是她当时虽略感端倪,却毫不在意,以为闻澄枫的情之所起在于身边还没出现其他曼妙女子,等日后他荣登大宝,见多温婉佳人,少年懵懂时期的心动也就淡了。
可没曾想,这么久过去的时间,自己成了墓里“死人”。他非但没能抛开放下,反而变得更加偏执疯狂。
虞清梧在屋中收拾行李,心乱如麻,看见桌上有东西就往包袱里塞,其实压根不知道自己都放了些什么。
她本心自是想留在小镇继续开茶肆的,自力更生又自由自在的日子最为畅意,她已经爱上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忙碌生活,远胜过深宫高墙。
但闻澄枫拿棋秋书瑶,还有吴为与大白的安危胁迫她,她不可能置好友的性命于不顾。
虞清梧写了张“店铺关张,归期不定”的条子,准备贴在茶肆外门上。
她走出屋,冬日冷风吹得人陡然一个激灵,将脑中混沌也随之吹散,思绪清明不少。
虞清梧忽而回想起,自己今日是怎么被闻澄枫牵着鼻子走的。
知道她隐姓埋名不愿再提长公主身份,闻澄枫就故意一遍遍地喊,直到她承认,进而拿出和亲国书。知道虞清梧不愿意离开小镇,就故意吃准她心软的弱点,用虞清梧在意的东西威胁她。
闻澄枫是带着明确目的来的,他很了解虞清梧,知道虞清梧遇事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所以才导致两人见面之后的拉扯,一直是闻澄枫占据上风。
其实说白了,不过是他将她预判了。
如果虞清梧这晌收拾包袱答应跟他回北魏,就是完完全全正中闻澄枫下怀。
这人兴许早给她挖好了一个接连一个的坑,只等着虞清梧往下跳。
站在门扉的姑娘倏尔轻笑一声,将手中条子撕了,关门回屋,坐在铜炉边烤火取暖。
闻澄枫在原书中的设定是明君,虽然现在看起来脾性似乎偏执了些,但怎么也变不成为达目的就杀害无辜者性命的暴君。闻澄枫了解虞清梧,相反的,虞清梧也了解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