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娘子听话都说到这里了,自然也再无别意,只点头答应试试看。墨雨又取了个本子出来,翻看两页,笑着道:“你们几个,哄人来做活,一门心思说怎么做做什么,倒不告诉人家有什么好处,真是没有道理。”蕴秋笑道:“这不是都归你管,看你这一肚子账的怎么说吧。”
墨雨便对巧娘子道:“你在作坊里是手顶快的几个,出的活儿又好,若不是厨上实在要你,我都舍不得让你走的。咱们满打满算,你一个月大概能得一千三百文左右,就算他一千五百文,如今这个银子兑钱的数也没个准,贵了贱了说不好。再怎么着,一个月二两银子,怎么也不亏了你了。厨上的活计又不比作坊里,整日占着手脚,这饭堂就管一天两顿饭,中间你还可顾着下家里杂事。你看可好?”
巧娘子一听就蒙了,一个月二两银子,那自己一个人挣的就够这一大家子开销了,真是天降福财,却不敢应了,只好说:“待试过了真的成,才敢领管事们这句话。”许嬷嬷点头道:“也好,你心里先有个数,你先想想,咱们再细说不迟。”
巧娘子晚间把事情跟孙大宝说了,孙大宝乐得直挠头,又道:“咱这真是走了大运了,这日子把我过得云里雾里的。”巧娘子道:“我年前最担心你跟大牛小二揽活的事,哪想到我自己倒要换个大的。”
孙大宝笑道:“我都跟你说了准定能成。如今这样多好,我们爷仨在一处,包了养鸡跟养猪的,白条子如今叫做‘鸭元帅’了,他也带着他家俩小子一起的。牛跟羊都是原先的人侍弄,那个咱们不懂。你这么一换也好,还多点功夫看着点家里,我就怕到了农忙时咱们不够人手。”
巧娘子道:“这还不知道成不成呢,你倒打算得好。”孙大宝道:“怎么不成,准定能成!你那名号可不是白叫的,再有,你不信自己个儿你还不信大管事的眼光?”巧娘子笑道:“你这话说的!”
孙大宝摇头道:“你是不晓得,咱们家原先也养过大群的鸡,那耗费,散养着就不长肉。如今庄子里养鸡那学问,都是从来没见过的,几千只鸡啊,从搭棚子到挖泥填料,再到如今备饲料,都是管事们的主意,我听庄头说,这法子原先他都不晓得的。你说说,这管事们多大本事。这样本事的人,能看错了你?”
巧娘子笑道:“好了好了,你再这么说下去,我都不认得自己是哪个了!”闲说几句歇了话头,孙大宝如今管着禽畜的事也是一天劳作,不多久就沉沉睡去。正是不凉不热的天气,外头半个月亮照透了窗纸,巧娘子躺在炕上细细寻思着庄上饭堂的千头万绪。
府里李纨在给吴兆南夫妇写书信,这一年多来和生道跟五湖商行也是跌宕起伏,幸得有李纨豪资相助,如今两人也对李纨得家底有几分知晓,倒不多提银钱的事了,只是年节礼还是成车成船的来。
李纨这几日想着庄子上的事,又起了新鲜念头,她也没有旁的人可托付,就给吴兆南夫妇写信相求。却是想问问他们和生道有没有愿意在长安城边庄上待的懂些医术的人——这个也只能问他们了。原本还想寻个教书先生,几个嬷嬷一论,知道自己又想岔了。
恰逢这个冬春雪灾连着洪灾,庄上得了她的意思又新买了几户人家,左右也不入到府里花名册,自然简单。许嬷嬷特请了闫嬷嬷一同坐镇,四个人牙子带了十来户人家来,最后留了六户,这下连养鱼的带识字的都有了。
李纨说起自己的意思:“我也不是想教个状元出来,只是让人去教他们识字,也不立规矩,爱来学的就来学,不来也罢,今儿来了明儿不来了也成。教书先生教的如何,这个让闫钧看看,资费也不用庄户人家承担,我这儿一总给的月钱里都包了。”
许嬷嬷便道:“既这么着,就不用按着塾学的规矩来了,不过是教着认字,能看得几本农书,能写几笔字就成。也犯不着请那些老秀才老举子了,事儿忒多,若是没有新买的几户人家,就是找个稳当些的小子来教都成。”
闫嬷嬷捂嘴乐道:“再没听过的事,那读书识字都是大事,入学都要拜圣人的,你们这个叫什么,蒙学不像蒙学,举业不像举业,我这么听着都有些有辱斯文!”常嬷嬷笑道:“有什么要紧!原在南边的时候,计良段高几个小小子学书认字的时候,谁还指望他们中状元不成,一个道理。”闫嬷嬷道:“那如何一样?那好歹还打着伴读的名号学的。”
常嬷嬷道:“那是没法子,老太太要选些机灵识字的小厮来,老爷如何能答应?只好这么着了,说是伴读,嗐!那几个表少爷姑少爷的,学得都没小厮成材!”几人说了不禁又想起那时岁月,也是一通感怀。
终是如了李纨的意,许嬷嬷摇头道:“我也算看出来了。旁人的庄子那是要出息的,最重租子岁供,咱们这庄子嘛,倒是奶奶的玩玩意儿,一会儿一个主意。得了,都依了你吧!左右也不费什么事,不过话可说好了,若是开了大半月也没来几个人,我可就给停了。”李纨想了想便道:“也要考虑个时候,或者农人白日里上课不便当,改成晚上也成。”
许嬷嬷摇头道:“越说越离谱,晚上读夜书,那是贫苦人家能做的事?奶奶这个主意,我不止得填地方填先生填教具,我竟是还得填上油灯蜡烛了!”常嬷嬷道:“你怕什么,算了账,若是不敷出,打了条子来让奶奶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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