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真是令人可笑到,觉得可悲。
他舔了舔落在脸上唇边的雨滴,一脸平静道:“我为何要磕头认错?”
众人一听,都愣住了。
连贾政与贾赦也停住了动作,看向宝璁,那脸上惊诧的表情,活像在看一个疯子一样。
宝璁却没有理会他们,自顾自接着道:“我如今跪在这里,不过是尊你是我的父亲,可你叫我磕头认错,却不能。”
“父亲可知道,他在国孝中吃酒赌钱买女人玩,欠了孙绍祖三万两,如今孙绍祖上门要债,他还躲在房里装病,却叫老祖宗替他还债。”
“他做了这等不忠不孝之事不认错,我反倒错了?”
“难不成这事被圣上知道了,还要夸他一句做得好吗?”
宝璁的质问,一句比一句露骨,贾政听得目瞪口呆。
他看向贾赦,一脸不敢置信,仿佛是今日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一样。
贾赦早已恼羞成怒,指着宝璁大骂道:“你胡说什么?我何时国孝里吃酒赌钱了?何时做不忠不孝之事了!你有什么证据?竟敢空口白牙的污蔑我?”
想起刚刚宝璁强行让他按手指印,他仿佛顿时有了底气,气呼呼对贾政道:“你看你这好儿子!刚才拉着我按手指印,就是在造谣!就是在污蔑我!”
宝璁冷笑着问:“那孙绍祖那里的欠条也是假的?当初说还不出银子,要将二姐姐许给他,如今他上门逼婚要三万两银子也都是假的?”
“如今他就在老祖宗那里,不如你亲自去说清楚,何必在这里躲躲藏藏装病!”
雨水已经令人浑身湿冷,这一句比一句真实的刺骨之语,却叫人听着冰冷到了极点。
虽是事实,可这事实何曾有人当面揭发?
更何况是大庭广众之下,主子下人全都听着看着!
贾赦气得红了眼睛,只扯着贾政的衣袖,怒道:“二弟!这就是你的好儿子!”
“口口声声你你你的,有没有把我这个大伯放在眼里?不说我是他大伯,我还是荣国府的一等将军!”
“闯我的院子,叫人抬着空箱子来抄我的家!若是别人,我早就叫人拖出去打死了!这孽障目无尊长、乱家中尊卑,简直是祸乱之根!”
他咬牙,逼迫贾政:“你今儿不管管他,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贾政脸色也是铁青。
他何尝不知道贾赦有问题,可贾赦是他长兄,又是一等将军,他这个做弟弟的有什么资格说道指责?
偏宝璁这个逆子,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揭发这样的丑事,这下贾家的脸不是丢大了?
还有他这个做爹的,不是要被人指指点点?儿子目无尊长,就是他这个做爹没教好儿子啊!
贾政不管贾赦做了什么丑事,只是这丑事,万万是不能由他的儿子,以这样的方式揭发出来的。
“大哥不必担忧,我定会好好管教他。”贾政板着脸,冷声道:“请家法来!”
下人无人敢动,却听贾赦怒吼了一声:“都是死人吗?没听见主人吩咐?请家法来!”
这下,有两三个胆子稍大的护院,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匆匆忙忙出去拿了贾府的家法棍仗来。
原来还有墙头草,宝璁默默记下了那几个护院。
打人的棍仗已经拿来,贾政又问宝璁:“你认不认错?”
活像是脸上写着“你认错我就放过你,”一副慈悲模样。
但宝璁却是沉默,倔强地挺直着背。
“孽障!真是不知悔改!”贾政骂着,冲进雨里,挥着棍仗,朝宝璁的背上打了下去。
一棍又一棍,啪啪啪,旁人听着都痛极了,宝璁咬着牙,即使脸色慢慢变得苍白,也不肯张嘴认错。
贾政打得有些累了,可见宝璁跪在雨里一言不发的模样,眼里一片漠然与不屑,又忽然觉得自己做父亲的权威被挑战,心中怒气越发盛了。
喘息了两口,贾政正要挥杖再打,却见王夫人领着一堆人冲了进来。
“你要打他我与你拼了!”王夫人一下子冲到了贾政面前,拦住了贾政的棍子,“你凭什么打我的儿子!”
王夫人原本与宝玉他们等着宝璁过去敬茶,却没想到等来一个小厮,说宝璁被扯进了贾赦与孙家的破事里。
听说贾政请了家法,王夫人便赶紧过来了,哪里想贾政这混蛋,当真为了贾赦那破事,竟然真的把宝璁给打了!
她真是气得牙痒痒!
宝玉见了贾政,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惧怕。
可见贾政一副要打死宝璁的样子,也顾不上惧怕,只跪下来一把抱住了贾政的大腿,抖抖抖道:“父亲!饶了宝璁吧!今日有客人在家中,又是宝璁成婚第二日,这样的大喜日子不易动怒啊!”
宝钗在边上跪下来道:“公爹,老祖宗年纪大了,经不得动气,若听到这事可怎么好?这又是在大伯父的院子里,闹起来不好看,请公爹饶了宝璁吧!”
林黛玉见宝璁浑身湿淋淋的,还挨了一棍子,早就心疼地想哭了。
此时她也不管下雨,地上脏兮兮湿淋淋地,走到宝璁身边半蹲下,替他抹脸上身上雨水,又要和他跪一起。
“林妹妹,你快回去,下着雨呢!”宝璁刚才全咬着牙,憋着一口气强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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