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朝用波澜不惊的语气,将赵恪和萧姮在冷宫中的相处琐事一一道来。
其实细究起来并未有越礼之处,萧姮从小娇生惯养的长大,骤然去了冷宫,自然受尽磨难,要自己打水、洗衣、打扫屋子,还要忍受宫人的怠慢,以及其他嫔妃的落井下石,当赵恪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来看望她时,萧姮已经病倒了。
赵恪费尽心思给她带来了太医,还有棉被炭火、锦缎丝线等一系列生活用品。冬日严寒,他生怕萧姮受到苛待,便日日借着梁帝的名义前来看望她。他做事隐蔽,旁人也只当是梁帝不愿声张,只在暗中保护萧姮。
忌惮之余,那些刁难算计的小动作也就消停下来了。
赵恪寡言少语,却十分的细心周到,有些小细节,甚至连萧姮本人都不曾注意,他就已经先一步为她考虑到了。
故而两人分别多年的陌生在相互陪伴的冷宫生涯中渐渐消弭,萧姮曾对他说过,她是真心将他当成信赖亲近的兄长看待,赵恪听后,还神伤买醉了几天。
梁帝这才想起来,上月赵恪确实好几天没来当值,他随口问了一句,赵恪说是家中有事,梁帝也没在意……
现在看来,他不是拿自己这个皇帝当傻子耍?
借着他的名义来接近他的妃子?赵恪怎么不索性把他底下的龙椅一并据为己有不是更好?!
梁帝简直气乐了,板着脸,神色间透着阴测测的寒意,“你去把赵恪叫进来。”
外边萧姮还心神不宁地想着梁帝的异常,就见梁帝身边的大宫女恭敬地过来,“淑妃娘娘,皇上让奴婢送您回延禧宫。”
萧姮一愣,“怎么会?”
她皱眉道,“皇上晚膳才用了一半,可是有什么急事?”
宫女笑容恭敬又客气,“这是皇上的意思,奴婢不敢多言,还请娘娘体谅一下奴婢吧。”
“我就算要走,”萧姮语调微冷,“也要亲自向皇上告退才行。”
说着,她就要往内殿走去。
那宫女侧身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福身行礼,“淑妃娘娘,这是皇上的命令,奴婢不敢违抗。”
萧姮抿了抿唇,美眸中划过一丝恍然和受伤,“是皇上不愿见我?”
宫女低头静默,没有回答。
这就是肯定的意思了。
萧姮自嘲一声,拂袖而去。
她径直回到了延禧宫,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独自闷在屋子里生气,一边又开始细细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怎么也弄不明白好端端的梁帝怎么就生气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了玉容焦急的声音,“主子!主子!”
萧姮莫名心头一跳,涌出浓浓的不安,“怎么了?”
玉容快步走进来,气喘吁吁,“皇上不知怎么龙颜大怒,下令把赵恪侍卫拖下去杖责了八十大板,这会儿正在乾坤宫门口行刑呢!”
萧姮脸色煞白,不可置信,“皇上怎么会这样做?”
“赵恪不是他的心腹么?”
她神情焦灼地拉住玉容问,“有没有打听出来,赵恪是怎么惹怒了皇上?”
玉容慌忙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当时在场的都是御前伺候的人,个个嘴巴严着呢,任奴婢如何打探也问不出有用的东西来。”
“不行,”萧姮抬脚就要往外走去,“我要去找皇上说清楚。”
赵恪不是普通的侍卫,是他们二人幼时玩伴,更别说冷宫时他对她伸出的援助之手,在萧姮心中,已然将他视作了极为信赖的亲人。
萧姮赶到乾坤宫的时候,赵恪的杖责已经结束了,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只余下残存的大片血迹,几名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悄然无声,将这幅画面渲染得越发毛骨悚然。
梁帝拒绝了萧姮的求见,让言朝出来回话,说他已经歇下了。
“淑妃娘娘有什么要事,请明日再来吧。”
萧姮哪里肯走,她气恼之下,直接当场跪了下来,“若皇上不见我,我就一直跪在这儿,等他召见!”
言朝冷眼看了她一眼,没有规劝的意思,倒是玉容关切心疼地劝了她几句,见萧姮挺直腰板,神情倔强,实在没办法,也只能在萧姮身边跪了下来。
乾坤宫是帝王居所,凝聚了多少目光。
不多会儿,这场闹剧就传遍了后宫。
梁帝刚责罚了赵恪,萧姮便在乾坤宫外长跪不起,说要请罪。
这里头的牵扯,能让人脑补出无数缠绵悱恻的故事来。
等梁帝一觉睡醒,萧姮已经跪了两个时辰,后宫里的流言已经发酵成了“萧姮和赵恪有私情,被皇上发现后才导致一个重伤一个长跪的局面”。
也怪不得人家想象力丰富,主要前有董嫔的谣言,后有陆槐货真价实的偷人,只要牵扯到梁帝和后妃,大家已经条件反射地往“红杏出墙”这个方向去猜测了。
梁帝知道后,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怒火死灰复燃,甚至比之前还要凶猛。
没办法,以前还只是莫须有的流言,现在却真真切切戳在他的痛处上。
“她还在外跪着?”梁帝冷冷开口。
他当然不会怪自己大张旗鼓、毫无缘由地杖责赵恪才引来流言纷纷,只怨怪萧姮太不懂分寸。
“把她叫进来吧。”
萧姮这会儿已经面无血色、摇摇欲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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