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是师父重新给我的名字定义。”洛银回想过去,明明于她的记忆而言没过去多久,可她却有些记不起墨安仙道的模样了,只记得他与如今的宁玉一般,长着张干净年轻的面孔,更沉稳、像是能成为所有人的靠山。
“他说洛河为我生处,银河为我归处。”洛银道:“银河于苍穹,他是盼我成仙的。”
怀中的人没了动静,洛银垂眸看去,谢屿川的头略微歪着,面朝她的小腹,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而他手上攥着她一截头发,旁边已经编出了六、七条小辫子了。
洛银失笑,伸手捧着谢屿川的脸,细细去看他的五官。
手指拂过对方的眉眼,指腹滑到他的鼻尖,再到嘴唇,还能触碰到他的呼吸,越看,她的心里越似烧化的蜡,软成一滩。
浪花一层翻过一层,眼看就要爬上洛银的鞋面,却在下一瞬停顿。
结界阻隔了风声和浪花声,将洛银和谢屿川包裹于足够密闭的环境中,什么声音都透不进来,任何声音也泄不出去。
洛银立刻察觉出墨安仙道的一丝灵力,触碰谢屿川脸颊的手收回,低头看向他的脸:“师父?”
墨安仙道的声音很沉:“银儿,你怎会在瑰海?”
洛银倒是没想到,墨安仙道一眼便看出了这里是瑰海。
“此地临近妖界,太过危险了。”墨安仙道开口:“上次并未言尽,我本想劝你暂且远离妖界,毕竟当年之事全因妖族生出了叛徒,那人狼子野心,不仅欺骗了我,亦欺瞒了其主阿赦。”
阿赦,是当年妖族之主的名讳——赦王,洛银听说过。
“你……与霖是何关系?”墨安仙道似是才反应过来,此时他寄住的身躯正躺在洛银的腿上。
可存于谢屿川身体里的毕竟只是墨安仙道的残魂,与何缈不同,他无法操纵谢屿川的身体,否则此时必会正襟危坐,怎能这般不得体。
洛银一时处于要不要将谢屿川推开的地步,但瞧着昏沉睡去连眼睛都没睁开的谢屿川,洛银还是没动,只是低声回答墨安仙道的话:“弟子与他……彼此倾心。”
墨安仙道像是被惊了般,迟迟没有开口。
洛银问道:“师父可会觉得弟子离经叛道?有违师门教诲?”
毕竟宁玉与她一般,倾心于妖,最后落得叛出师门,被人奚落嘲笑的下场。
墨安仙道一声叹息:“这世间的妖不尽然是坏,我与霖虽无接触,但他是阿赦之子,阿赦配当勇士君子,当不会教出太差的孩子,只是……只是为师从未想过,你居然会有动心之时。”
洛银是人,尚未渡劫成仙,洗去七情六欲,面对事事以她为先,一心一意对她的谢屿川,怎会不动心?
即便没有那夜醉酒,与谢屿川彻底打破关系,动心也不过是早晚罢了。
“银儿,你是灵州的弟子,更是我的徒弟,你与霖之事为你私事,师父于公,不妄论他人是非,于私,也不会干涉亲徒,只有一点我希望你记着,而今世事未平,修道界后生一落千丈,拯救苍生的担子,全系于你一人之身。”
墨安仙道这一句话惊醒洛银:“上次弟子便没来得及问,师父说当年之事另有隐情,方才又提起了妖族叛徒,人、妖两界结契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提起过往,墨安仙道的语气不甘且悲痛:“当年妖族派使者来人界与我商谈结契,定好时日便要举行,一直留在人界的使者曾多次与我同往灵州雪山,亦与我提起过你。”
“我?”洛银不解:“彼时我恐怕已经渡劫失败,被封于雪山之巅沉睡数年了。”
“的确如此,可你渡劫之后,灵州雪山有一面山壁上仿若天然浮雕了神女之相,神女面容与你九分相似,有古人传,相为吉瑞,本应飞升而成,羽化为仙的象征,却不知为何你未成仙,也未身死。”墨安仙道坦言:“使者说,他对神女石面敬畏,便时时自去灵州雪山,也是后来结契当天突发意外,我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他的早有预谋。”
“那个使者……”
“正是妖界玉石化妖——明瑕。”墨安仙道懊悔不已:“当初是我没有识人之慧,当他为谦谦君子,亦好友相称,可到头来他早已不甘臣服于赦王之下,这才借由此机会,想要让妖王死在人界,让修道界诸人陪葬,挑起人、妖两界的战争,他便能名正言顺一统妖族,攻占人界。”
这是蓄谋已久的计策,利用了赦王的信任,也利用了墨安仙道的善心。
“师父想告诉我的,便是要忌惮明瑕?”
“不,我不知今夕何夕,但会算时,天将降异象,非吉兆,乃凶恶。”墨安仙道道:“恐怕便是这两年内,树往西枝,鸟于北飞,龙云再现,届时便是妖族攻占人界的时机。”
这些看似人界的吉兆,从未同一时间出现过,推测上一次降临的时间,至少有千年以上。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并非所有吉兆都将带来好运,接连好运之下,厄运也会来临。
墨安仙道不是要洛银忌惮明瑕,而是要洛银阻止明瑕的计谋野心,妖族并非全然都是坏妖,至少他们在赦王的统领下也如人界,友善居多,就怕被有心人误导、利用。
洛银回想在万窟洞天里遇见的那些妖,妖对人记恨,人对妖也残忍,这不是她当年见过的两界,也不是她期望的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