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娘:“……”
记忆中的婆婆不是这样的。
婆婆很抠搜,但只是对她自己。对着他们一家三口,婆婆并不愿意俭省。对她偶有不满,也是好声劝说。从来没有这么咄咄逼人过。
难道婆婆对着外人都是这么刻薄吗?
曾经她是内人,没有感觉到,如今成了外人,就得承受婆婆的这份刻薄?
“大娘,马车里都是我给孩子买的东西。”她一挥手,丫鬟递了两个大包袱下来,从衣衫到鞋子再到孩子所用的头绳,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两对银镯子。
她一脸认真:“大娘,我说过,无论我在哪里,都不会忘了孩子。你别阻挠我,成么?”
“算我求你了。”说到这里,语气恳切:“如果你非要我认错,那我可以认错。我甚至可以下跪。”
话音落下,她缓缓往下跪。
新院子的地还没铺,下了些雨,有些泥泞。她跪得很慢,粉色的裙摆和披风落在脏污的地上,染上了泥土。
此时,如果有人扶她,是一定能扶起来的。
柳纭娘没有伸手,漠然看着:“你本就有错,本就对不起我。我既是你养母,也是你婆婆。你磕几个头,我还是受得起的。”
所以,想跪就跪。
原谅是不可能原谅的。
周六娘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恨得咬牙。只恨着母子俩运气太好,当初要是吃了那顿饭,哪里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柳纭娘刚好看到了她眼神中的恨意,道:“要我说,你就是柿子捡软的捏。就比如你的亲事,你一口咬定是我们母子坏了你的事,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余老爷即将娶进门的女子,早已和他暗中来往多年。之前是碍于你那嫡姐在,不好把人接进门。现在人不在了,人家正好长相厮守,你的那点破事,不过是退亲的借口而已。就算你没有做错,他同样要退。 ”
“所以,你恨我们,完全没道理。如果你真的要恨,就恨你自己的命。”
周六娘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她就是不想接受,定亲之后,她已经想好自己要做余家夫人,甚至连打赏的银钱都准备好了,眼瞅着婚期在即,本以为这事儿板上钉钉,结果……还是没能成事。
她闭了闭眼,突然拂袖就走。
来这一趟本来是为了让自己出点气,结果反而积攒了满肚子怒气,呕得人难受。
*
接下来几天,春雨绵绵。
如果耽搁了下种,就又要等一年。所以,柳纭娘还是把短工请到了家里,雨势不大的时候,就让他们去干活。如果雨太大,就躲一躲。
她舍得花银子,给短工的工钱比外面的要高一文,加上她人也厚道,开的伙食不错,还准许他们拿两个馍馍回家。因此,凡是请过来的人,只要能腾得出空来,都守在这里。那后山上的地,每过一日,就会翻出许多来。
眼瞅着整片荒山都挖完了,也到了二月。
这一日,柳纭娘闲来无事,和她请来做饭的妇人说些村里的趣事。正聊得欢快,柳纭娘突然看到门口有人影一闪,她立刻警觉起来,院子里搜寻一圈,没看见孩子。
她两步奔到门口,刚好看到一驾马车远去。
柳纭娘当初造房子时,想要方便一些,把宅子造在了官道旁,但也想清静,因此,宅子的地基往里挪了几丈,如果不是特意找严家,去县城的人直接从那边路上就过去了。
而马车到了这里,除了走错,一定是有所图谋。
这马车刚过去,孩子就不见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柳纭娘大喊一声:“把孩子放下。”
她一边吼,一边往前追。
可恨她手头不宽裕,暂时还没有准备马车,只能凭着两条腿往前跑。
前面的人发现她追来,愈发跑得快。
柳纭娘一直没停,却也只能看着马车消失在官道上。身后严实驾着马车过来,母子俩跟去了城里。巡了一圈,却毫无头绪,没有人看到彩云。
甚至没有人看到他们口中所说的马车。
找不到孩子,严实满脸焦灼,脚下越走越快。
柳纭娘一把将他拽住:“我知道孩子在哪儿。”
今日这事,明显就是有人故意来但彩云离开。他们如今唯一的仇家,就是周六娘,也可能是周夫人。
母子俩也不再转圈,直接去了周家大门外。
不待门口的下人出手拦,柳纭娘已经道:“我要见你们家的六姑娘。”
“笑话。”门房一脸得意,不屑道:“哪里来的乡下婆子,六姑娘金枝玉叶,是你能见的吗?”
“她吃了我那么几年的饭,你们周家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既然周家不给面子,柳纭娘自认也不用给他们留了。
见门房变了变脸色,却还是不肯通禀,柳纭娘扬声道:“我来这一趟,是想告诉你们家六姑娘,她女儿丢了。”
门房:“……”
家里的六姑娘刚回来,二十多岁了还在找夫家。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六姑娘是嫁过人的。
但是,这要是闹出了孩子,对六姑娘可不是什么好事,兴许还会坏了老爷的打算。
要不是男女有别,门房真的想上前捂住这妇人的嘴。他急忙道:“你别喊了,我去给你通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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