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可不是畜生呀……数目对上了就行。孩子是人。一个人没了,再生多少个也不是那个人了呀。”
说罢花袁氏用衣袖抹掉了自己的泪水:“若是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儿去送命还无动于衷地再去生子,那我与窝棚里生崽供人吃的牲口何异!?信女愿为我儿木兰奉上性命!还请娘娘护佑我儿!”
花袁氏说着一拜到底,额头磕在地上,额角尚未愈合的伤口也再度崩开、溢出血来。
叶棠有些感慨。
她不是没有见过儿子女儿都疼爱的父母,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一个母亲在有儿子的情况下还愿意为女儿付出生命。可见花袁氏对女儿的爱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花袁氏,我答应你。”
就冲着花袁氏对花木兰的这份心意,叶棠也绝不会辜负花袁氏。
她轻飘飘地浮起,化作一道光冲着花袁氏的额心就去。
——叶棠没有神通力。她没法附身到花袁氏的身上给花袁氏当参谋。能像这样与花袁氏交流的时间也十分有限。因为唤醒她的不是花袁氏的符纸,而是花袁氏的诚心。下一次花袁氏再烧符纸,再诚心向“天娘娘”祈祷,这“天娘娘”热线也未必还会再接到她这里。
如果说她有什么办法能帮助花袁氏一定保护好花木兰,那就只能是她现在就与花袁氏交换灵魂。
交换之后,她会因为获得凡人之身而神格失效。代替她的花袁氏同样没有神格,所以被神格暂停了的穿越又会再次开始。花袁氏会代替叶棠穿越到其他的世界去。
虽说叶棠没有神通力,但在神格的加持下她还是能知道自己本来应该穿越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世界的——那是一本甜宠型的校园文,故事的背景是没有战争与乱世的现代世界。花袁氏穿的那个角色是个把自己作死了的“恶毒女配”。
花袁氏不是个会作妖的性子,穿成十四、五岁的青春少女后她多半不会去干原主干过的破事。叶棠相信在现代拥有第二人生的花袁氏这次能够过得幸福快乐。
只不过花袁氏作为“花袁氏”的人生还是结束了。从这一点上来说,花袁氏确实是在用自己的人生作献祭,来为自己的女儿花木兰换取一丝生的希望。
虽说花木兰的故事里花木兰总是能在军旅岁月里活下来。可同人千千万,谁又能保证这个故事里的花木兰能够熬过军旅生涯?再者花木兰的军旅生涯结束之后呢?花袁氏可没有指定说叶棠只要护佑花木兰到她结束军旅生涯就够了。
所以叶棠的目标不光是让花木兰在战争里活下去。她要花木兰长命百岁,更要花木兰留名青史。
花雄看见自己母亲一头磕在地上还以为母亲这是要自绝性命。他撒丫子就跑,只是没跑向自己的母亲——和他爹一样见不得血的花雄一溜烟跑回家叫花弧去了。
喘着粗气的花雄冲进家门就喊:“阿爹!阿娘在后山寻死了!您赶紧去看看呀!”
“什么!?”
花弧一惊,连忙从炕上下来,穿上鞋子往外跑。
“花雄你说你阿娘怎……么……”
花弧话音未落,瞧着花雄背后一愣,跟着就生起气来:“死小子就说浑话!你娘不就在你身后!”
花雄“啊?”了一声,一回头果然瞧见脸上带血的花袁氏……不,现在是叶棠了。
“见过披麻戴孝把阿娘放棺材里结果发觉阿娘还有气儿的白眼狼,倒没见过做娘的去给天娘娘磕个头就被儿子当作自绝性命的。”
叶棠的口气凉凉的,没多少责怪之情,就是那眼神……花雄差点儿没被吓到尿崩。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汗毛也全部倒立了起来。
用力打了个哆嗦,花雄一点儿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反应。他阿娘生气起来是很吓人,可就是他阿娘提着扫帚追着他打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害怕过。
那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他阿娘已经不把他当儿子看了。
“阿娘,您回来了!”
花木兰还跪在堂屋前的地上。
见了叶棠,她眼中千言万语,但最多的还是担忧。
“起来吧。给我打盆水来,我要擦擦脸。”
“欸!”
花木兰乖巧得很,一听叶棠的话就去拿木盆了。
花袁氏失血失得有点厉害,叶棠头晕得很。她回屋坐在炕上,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等听见花木兰进来,这才有力气抬眼去看花木兰。
十四岁的姑娘天天下地,晒出了黝黑的四肢与黝黑中还透出点儿粉红的脸蛋儿。恣肆生长的浓眉相当野性,浓眉下头一双黑眸却纯净而英气,其中像是生着点点银星。
木兰骨架不小,身子看起来又比寻常姑娘家结实。她这会儿作农人打扮,头发乱蓬蓬地梳成个球髻绑在脑后,确实比起“姐姐”更像“哥哥”。
“阿娘,我来为您擦脸吧?”
把盛了清水的木盆放到一边,木兰小心翼翼地捧着干净的巾子。
叶棠却是厉声对她喝道:“跪下!”
“是!”
“噗通”一声,木兰果然跪在了叶棠的面前。她神情惶恐地瞧着叶棠从她手中抽出巾子。
“花木兰,我问你,你为何想要从军?”
叶棠没有去看木兰,她对着水盆,小心地擦起额角的伤口来。
这种没有抗生素的时代,得了破伤风几乎是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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