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过来,是冲着某个人来的。
“叮咚——”电铃声响起。
按完门铃后的黎觉予站回门前,肩背挺直,不自觉就将法国练就的贵族姿态拿出来。
“是谁啊?“门后有人应答,听粗糙的声音应该是寓所的老妈子。
黎觉予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佣仆而放松姿态,反而拿出对待主人的模样,礼貌有条理地说:“你好,我是傅家傅良成先生的朋友,辛苦帮我通传一句,就说法兰西来的黎觉予拜访。“
门后沉默片刻,几瞬呼吸的时间后对方才像想起要回复一样,连声说:“噢好,请稍等…”
脚步声远去,黎觉予继续乖巧等在门口。
傅公馆内。
看门奴仆急急忙忙跑回主楼,对茶室方向禀告说:“小少爷,你要等的客人来了,但是不是纽约来的,而是法兰西来的,也不是先生,而是一位小姐。“
“法兰西来的小姐?”
傅良成瞪圆眼睛,他不记得自己有认识什么法兰西小姐啊。
难道是马赛的同学?不可能啊,同学怎么会没有联络贸然来访,况且他今天还约周叔叔谈论要事,根本没有应付对方的精力时间。
傅良成正准备回拒,奴仆又说:“她说她叫…黎觉予!没错就是这个耳熟的名字。”
黎觉予三个字刚登场,那张明艳的脸庞便在脑海中一晃而过,令人难以忘记。
几乎是下意识地,傅良成咻的一下从座椅上站起,越过奴仆急匆匆地朝大门方向跑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才是负责看门的佣仆。
大门打开,傅良臣和正好抬眼的黎觉予对视上,续上眸间明亮的火焰。
此时此刻,他完全忘记还约了自家叔叔,惊喜地问:“黎小姐,你怎么来了?”
“不会打扰到你吧?”
“不会不会!”该死,怎么会有女孩子连声音都那么好听?
现在的傅良成,心中又惊有喜还有点差点错失佳人的后怕,连忙回复:“黎小姐想过来,过来便是了!我在船上说的见面约定终生有效…”
“只是没想到,黎小姐居然会亲自上门拜访,应该是我去找你才对的…”
经过三个月航程,傅良臣早就被黎觉予迷倒了,即使她什么都没有做。快到上海的时候,傅良臣还鼓足勇气,向黎觉予提出要约,问能否在上海见面。
当时的黎觉予和现在一样,没有说好还是不好,只是微微颔首,露出精准计算过的浅笑。
“我今天过来,是有其他要紧事,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先进来!进来坐着说…”傅良臣哪管什么要紧事,他已经打定主意,无论能不能帮上忙,他都要凑一脚上前,加深和佳人的联系。
大不了就拜托周叔叔,反正全上海没有周叔叔做不到的事情。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傅家大门,往茶室方向走去。
主楼二层的傅家两老,从窗台瞅见这一画面,好奇又调侃意味十足地问:“小孩不是说自己约周辰溥见面吗?现在跟着的女孩是谁?”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我们家老二露出这种神态,怪有意思的。”
老二就是傅良臣,家中排行第二。傅老对夫人的话很惊奇,“你怎么忽然变心大了?”
“以前有同学上门找老二,你都是让奴仆赶走她们的…怎么换一人态度都变了?”
傅家夫人斜瞥丈夫一眼,没好气地解释:“我是看着女孩行为举止很好,是大家小姐,所以才放任他们来往的,你知道的我向来有那个眼力…”
“是是是…夫人最厉害了。”
…
茶室里,因为傅良臣亲切的态度,奴仆们拿出最好的茶点,放在黎觉予面前。
黎觉予也习惯性地对佣仆说谢谢,自然又有仪态——本身漂亮大小姐的存在就很夺目,乖巧礼貌的表现更是惹得大家心花怒放。
于是一时间,佣仆对待黎觉予这个客人,竟然比傅良臣这个主人还要上心。
水没了就添,茶点没了立刻补上,伺候得井井有条。
一轮茶点和寒暄过后,理应到正题了,黎觉予却忽然望着庭院某个建筑,悄然落泪。
大约过了两三秒,她似乎是想起周围还有人,便赶紧用手帕挡住下眼睑,语气闷闷地说:“让傅先生见笑了,我实在是…”
“是发生什么事吗?”傅良臣都坐不住了。
如果不是怕唐突对方,他差点就要冲上前递纸巾了,只是怕影响对方名声才勉强按捺。
“傅先生久居法兰西,可能不知道,我其实是四年前愚园路黎公馆失踪的大小姐,但是我离开华夏,其实不是失踪,而是被黎家人逼走。“
其实不是,黎觉予是被丁香带走的…不过问题本质是黎家,所以甩锅没有半点问题。
她收起眼泪(其实是哭不出来了),平静地讲述这段经历:“我和母亲几经波折才在国外站稳脚步,赚到在上海生活的钱,可黎家根本不放过我们,天天派人来堵门,亲生父亲还想把我送去当情妇…”
这些是黎觉予根据原身记忆,猜测黎父的想法。
不得不说和现实没啥区别了。
“所以我打算登报,宣布父女决裂的新闻,希望借此斩断和黎家之间的关系…”
傅良臣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猛料冲击大脑,霎时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问:“登报没问题,我们家就是做报纸刊物的…不过,决裂新闻怎么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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