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雪往后看看,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在喊自己。
她觉得自己藏得挺好的。
沈寒星忍耐地敲了敲桌子,他现在不仅觉得这小姑娘情绪多变,还颇为天真。
更准确地说,是蠢。
“林星雪,进来。”
少女猛地瞪大眸子,胆怯又心虚地从门后走出来,一步步挪到他的面前。她还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偷看的,沈寒星懒得看她比划,指了指砚台。
林星雪立刻乖顺地研墨。
她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右手手侧有些痒,她随意抓了抓,又专注地研墨,不时还偷偷看一眼沈寒星。
夫君写字认真专注,纤密的睫毛时不时颤抖一下,像是蝶翼。双眸浓黑如墨,如同一块上好的黑曜石。只是那薄唇勾起不太愉快的弧度,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林星雪正胡乱猜测着,蓦一抬头,就看见沈寒星正盯着她,神色不大好看。
林星雪心虚更甚,她掩饰地低头打算继续研墨,却觉得右手手侧愈发痒了起来,她抓得有些用力,手侧皮肤顿时红了一大块。饶是这样也没成功止痒。
她用力更甚,险些要抓破皮肤。
沈寒星忽然伸手,握住她的左手腕,制止她的动作:“别抓了。”
他的动作突然,林星雪手中墨块一抖,墨汁溅到衣裙上。
她抬头委屈地看向沈寒星,无声地道:“痒。”
沈寒星眸色一沉,有些烦躁。
他曾久居边塞寒苦之地,自然识得少女手上生的是冻疮,不免觉得少女娇气,却又想起今晨林星雪躲在被窝里穿衣裳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升起疑问:对于林星雪而言,他的屋子是不是过于冷了?
第9章 送药走前还冰冷干燥的正屋不知何时变……
沈寒星曾在边关感受过如寒刀割面般的冬风,习惯那样恶劣的天气,本身也不太怕冷。以前到了冬日屋里还会燃火炉,也是这两年才开始不用。他是男子,屋里又只住着他一人,根本不用考虑冷不冷这个问题。
可就在昨日,他多了位夫人,还是有点娇气的夫人。
沈寒星松开林星雪的手,林星雪还想再挠一挠,在他注视之下又实在不敢,只好低头继续研墨,偶尔用衣袖偷偷蹭一蹭。
落言一回来,她立刻将研墨的位置让给落言,转身回西侧间。
沈寒星看着急匆匆跑开的少女,清楚地看到她在轻轻挠生了冻疮的手侧。他垂眸继续执笔写字,心想这事与他无关,何必多管闲事?她若是将伤口挠破,到时疼的也是她自己。
林星雪回到西侧间,梧桐尚未回来,她叫一个小丫鬟搬来一盆热盐水,将右手泡在温热的盐水中,缓解痒意。
衣裳的墨点已经完全晕染开,正好落在绣着的白雪红梅上,显得分外突出。
林星雪幽幽叹了口气,最终她还是逃不过要换衣裳的魔咒。
约莫泡了一刻钟,林星雪才将右手抬起,用布巾擦干净右手,看着那处冻疮分外惆怅。
她不是第一次生冻疮了,每次都是挠心挠肺的痒,偏偏又抓不得。犹记第一年生冻疮时,她那时不懂又忍不住,不小心将冻疮抓破,结果反复结痂也好不了,一直到来年春天才好转,如今食指内侧还留着一道明显的疤痕。
梧桐回来时,林星雪正忍不住轻轻挠着。
她一瞧,很快猜到是生了冻疮,赶紧握住林星雪的手,不让她乱挠:“我的好姑娘,可不能挠了,这是冻疮,挠破可得难受一个冬天。”
林星雪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她指了指衣裙上的墨点,示意要换一身衣裳。
梧桐一边替她拿衣裳,一边安慰她:“夫人也别着急,其实这两年夫人生冻疮的情况明显好转,许是来年冬日便不会再生冻疮了。”
林星雪无声地叹口气,希望如此吧。
只是今年怕是一样难熬,医馆开的那些冻疮膏都不怎么有用,别的法子她也尝试过,但是手上的冻疮依然会恶化,也不知今年能不能好转。
内室实在是冷,林星雪用最快的速度脱下外衣,套上新的衣裳。梧桐替她系盘扣时,忍不住念叨:“也不知将军为何不用火炉,仆役住的地方冷极了都会用火炉,反倒正房这边不准用。之前用小厮擅自在正屋这边燃火炉,当天就被赶出侯府,听说还被打了一顿。”
从那以后,也无人再敢私自在正房用火炉了。
林星雪听完,心里分外惆怅。
她觉得这个冬天怕是会分外难熬。
“唉,”梧桐感受着屋里的冷,忍不住叹气,“真是苦了姑娘了。在苍岭县时是没有钱买炭火,好不容易回京了,竟然也不能用火炉。当初若不是将那点炭火都……姑娘也不至于手脚冻出冻疮,直到来年春天才好,连疤痕都难以消除。”
梧桐心疼林星雪,这样的话也只能在人后说说。
林星雪摇头示意无事,她抱住热乎乎的暖手炉,眼角弯弯地笑起。
不怕,还有这个呢。
梧桐怎会不知姑娘在安慰她,并不多说。
两人一道往外走,林星雪走在前面,她刚走出内室,脚下忽然一顿,吓得梧桐抬头问她:“姑……”
一声“姑娘”卡在喉咙里,梧桐看着落言推着沈寒星走近,后背生出冷汗。
将军什么时候到的?她们刚刚说的话,会不会被听见了?那些抱怨的话若是被听见了,将军会不会为难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