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东厂威名甚重,衙役们围出一个圈来,百姓们也不敢推搡,就站在原地,一边伸长了脖子,一边和周围人探讨东厂到底要怎么行刑。
府衙大门打开,两名强壮狱卒按着孙堂走了出来。
百姓顿时一片哗然。
大家从前见到的孙公公,一直都是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样子,何曾如此不堪?穿着破破烂烂的囚衣,从破洞处还能看到皮肤上一道又一道血痂。风一吹,更显得他骨瘦如柴,面如骷髅。
孙堂嘴里被塞了布团,发不出声,只能眼神怨毒地看向百姓。他在民间本就有积威,眼神这么一扫,许多百姓都被他看得慌乱起来。
“孙公公好大的怨气。”拾肆背着手,悠悠踱到他面前,看着他的四肢被牢牢绑缚在木架上,动弹不得,不由由衷笑道,“你如今落得这个下场,难道还能怨别人不成?你下欺百姓,上犯天怒,这都是你应得的。”
衙役们又呈上一张小案,出乎百姓们的意料,那案上没有什么传说中花里胡哨的刑具,只有一把刷子,一个敞口瓶,与一把巴掌大小的尖刀罢了。
两个衙役走到孙堂面前,抓住他的衣摆,用力一扯——那本来就如同风中飘絮的囚衣顿时就被撕了下来,露出孙堂精瘦嶙峋的上身。
“唔——”孙堂暴怒,盯着拾肆,整个人都因为羞恼而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色。
百姓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先没忍住笑了一声,继而越来越多的人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真丑啊!都说人靠衣装,衣服一脱,这孙堂果然就跟个骨架子一样,一看就是孤煞之人!”
“他吃得那么好,竟还能瘦成这样,可见是坏事做多了,就是个无福之人!埋到地下了,土地爷都要嫌他硌得慌!”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笑话着,听在孙堂耳朵里,和受刑无异。他花了那么久、那么久的时间,从一个人人可以践踏的太监,变成人人要敬上三分的矿使,成王败寇,杀便杀了,如今竟还要这样羞辱他!
拾肆也不动手,就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身上铁链厚重,他挣扎了一段时间,渐渐地便没有了力气。那些百姓笑得愈发放肆,对着他指指点点,他闭上眼睛,不再去看。
拾肆这才慢条斯理地用刷子在那敞口瓶里蘸了蘸,然后将一层透明的、色泽如猪油般的液体涂抹在孙堂身上。孙堂颤了一下,咬牙闭目不语。
涂完他的身体,拾肆又拿起尖刀,在那刀面上也涂了一层,在风中晾干。趁这个空当,拾肆道:“诸位,今日行刑,并非是孙堂罪名已定,相反,正是因为他欺压百姓在前,谋害贵人在后,桩桩件件,证据确凿,却抵死不认。我东厂承陛下亲命,力求肃清朝纲,今日做这些,也是替天行道。”
说罢,他便拎起那柄尖刀,轻轻划开了孙堂大臂的皮肤。
他的动作实在太过轻柔优美,仿佛不是在划人的血肉,而是在那上面作画一样。百姓们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只见那刀分明已经刺入了孙堂肉中,激得孙堂浑身痉挛,却不知是不是先前涂了东西的原因,竟连一滴血都未流下。
先前抱着饭碗打算边吃边看的人,已经再也吃不下去,把碗往旁边人手里一搁,自己蹲下身去干呕起来。
拾肆面色不改,一边持刀沿着孙堂的经络游走,一边语气平稳道:“今日所见,诸位尽可以说出去,传得越远越好。也好让藏在大绍江山里的蠹虫们、躲在暗处里的小人们看看,若是趁早坦白,或许还可给个痛快,或从轻判处,若是冥顽不灵……”他轻笑一声,“那孙堂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东厂里还有许多其他宝贝,正缺人光临品鉴呢。”
孙堂浑身抽搐,面色狰狞,又一次被活活痛晕了过去。拾肆一抬下巴,立刻便有人上前朝孙堂脸上泼了一盆冷水,将他泼醒。
孙堂就宛如一块肋排,正在被拾肆逐一分解,却又不分解完全,连筋带肉,还是个完整形状。
行云流水做完一套,孙堂彻底昏厥过去,拾肆将尖刀轻放下,取了湿巾来,一边拭着自己的手指,一边道:“诸位不必害怕,不见血,也是为了各位好。我知道东厂在民间一向有各种传闻,但东厂的刑罚,向来只加于大奸大恶之徒,从不对无辜百姓下手。孙堂等人以为远在顺宁府,便可以为所欲为?大错特错!东厂乃是天子亲属,此次有贵人携东厂而来,便是天子已知诸位苦处,要还诸位一个公道。”
下面的百姓全都绷紧了身子,屏气凝神。一是被这东厂的手法所震慑,心惊胆战;二是那贵人与东厂如此雷厉风行,一来就将孙堂下狱,郑知府收押,竟然是受的陛下诏令?陛下……陛下竟然真的有听到他们的声音!
而再看向台上不省人事的孙堂,在最初的害怕过后,百姓们心里都升起一种久违的痛快来,积攒了数年的郁气,仿佛就在这一刻悉数释放了。
“好哇,好哇!早该这么干!”
“呸!依我看来,应该再多上几种!”
“他手里有那么多条人命,不能让他那么轻易地死了!”
“真到了要死的时候,不如就五马分尸罢!”
百姓们纷纷嚷道。
还有人忍不住骂道“孙贼阉狗”,话音未落便被旁边人一把捂住了嘴,大惊失色道:“你疯啦!看看上面是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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