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情谊,说出来是何等可笑,但它竟又是如此可贵。
她从来不会怀疑裴祯元对她的信任,就像裴祯元也从来不会怀疑她的忠诚——哪怕她骗了他一次又一次,他还是会把后背交给她。
她看着长大的小孩,如今也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呢。
……
黄昏时分,戚卓容来到了关押孙堂的大牢。
孙堂被吊在架子上,满身都是血迹。看到她来了,也只是掀了一下眼皮,无声地冷笑一声。
戚卓容淡淡扫了他一眼,对拾肆道:“他这伤,还不如我肩头一箭来得深。”
拾肆一惊,立刻道:“督主明鉴,人是属下审的,一开始只用了小刑,但他晕过去了,属下想再用大刑的时候,陛下却来了,属下便去忙其他事务……中午小司马大人来了一趟,但督主也知道,小司马大人心肠软,看不得这些刑具,说是等督主来了再处置。”
“我知道了。”戚卓容道,“他认不认,也没那么重要了,反正总是要死的。他究竟做过什么事,自有百姓来评说。”
拾肆:“那督主的意思是?”
戚卓容:“现在府衙门口还有人在排队吗?”
“有啊有啊,怎么没有。”拾肆说,“虽然早就说要截止了,奈何人太多,赶都赶不走。今天都换了三个书办了,实在没人写得动文书了,连旁边摆摊的秀才都抓过来临时充数了。”
“你出去说一声,半个时辰后,府衙门口,孙堂当众行刑。”戚卓容纤长五指抚摸过案上闪着寒光的刑具,“现场让衙役围出空地,所有百姓挡在一丈之外,除了小儿,想看的尽可来看。”
“行刑?”拾肆愣了愣,小心道,“这,这就行刑了吗?陛下已经定罪了?”
“是啊,还没有定罪,所以还不能死。”戚卓容微笑起来,“但是,让人死不了的方法,东厂里不是很多吗。”
第77章 还是陛下懂臣。
顺宁府衙门口的百姓已经围了一天了。
申冤告状的、看热闹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闹闹哄哄,怎么说都不肯离开。哪怕是已经告完状的,也想留下来看看别人告些什么。毕竟民告官不稀奇,但如此大规模地、有京中权贵亲自主持的民告官,还是难得一见。
夕阳西下,一名身着深青色飞鱼服的男子率领一群衙役走出大门。
“各位乡亲,今日府衙状纸就先接收到这里,没排上队的,请明日再来。”拾肆和煦道,“劳烦各位乡亲让让,将大门口空出来,稍后有其他事要办。”
百姓们意思着退了两步,但还是不愿离去。反正之前也不是没人来劝,但大家就是不走,府衙不还是得硬着头皮干到现在么?
拾肆见状,只能掏出腰牌,沉下脸来大吼一声:“东厂办事,速速让开!”
此言一出,万籁俱寂。百姓们对视一眼,立刻作鸟兽散。就连告状告到一半的,也不敢再留,拿着状纸就要匆匆离开。
拾肆:“……”Ding ding
也不至于跑这么快罢!京城里的百姓三天两头看他们抓人,也没跑这么快啊!东厂在外地到底被传成了什么妖魔鬼怪啊?
他一扬手,衙役们便抬了一块厚厚的台子放到了府衙门口的空地上,又抬了一副等人高的木架,三两下钉在了底台上。
“半个时辰后,孙堂在此行刑。除了小儿,百姓皆可来观。”他丢下一句,便转身回了府内。
街上的百姓还没散尽,拾肆这声音又是含了内力的,很轻易地便传入他们耳中。
谁?孙堂?孙堂要行刑了?
这消息霎时如水入油锅,在街头巷尾溅得噼里啪啦。
“听说你下令要当众对孙堂行刑?”裴祯元已经结束了今日对郑知府的审问,刚得到这个消息,看上去有些不快。
“陛下不同意?”戚卓容问。
“朕只是觉得,你其实压根就没有好好休息罢!”裴祯元轻哼一声。
戚卓容道:“臣白日里要休息那么久做什么?到了夜里反而睡不着。陛下此次微服出巡,抓了孙堂和郑知府,想必消息很快就会抵达京城。其他地方也多少有与顺宁府相似的问题,陛下却不可能个个都亲自走一遍,何不趁此机会,以儆效尤?”
“朕已经传了密令回京,调军前来,另命一名巡抚,待朕离开后,便由其暂代顺宁府诸事。待朕回京后,其他地方,也自会安排可靠官员赴任巡抚。”裴祯元道,“不过,既然孙堂不肯认罪,还企图谋杀朝官与天子,那当众行刑,自然也是他该受的。”
“这东厂的名头,倒是很好使。”戚卓容说,“由东厂中人来行刑,也正好借机澄清东厂与孙堂无关。哪能是个太监就归入东厂,还连累臣的名声——虽然本就没什么名声。”
裴祯元微微倾了身子,问:“你要亲自动手么?”
“不,让拾肆去就可以。”戚卓容道,“臣受了伤,刀工有些不准。”
裴祯元:“……”
他咳了一声,道:“朕也觉得你不必亲自动手。围观百姓甚众,你归隐在即,不宜太过抛头露面。”
戚卓容道:“臣也这么想。”
她明明是附和裴祯元,可他脸上却有失落之色。戚卓容看在眼里,却一声不吭。
半个时辰后,府衙外已经聚满了人,甚至比之前排队告状的还多——毕竟不是人人都有状要告,但人人都知道孙堂,听说东厂要对他行刑,谁能不好奇?甚至还有百姓饭还没吃完,就赶紧带着一个碗出来占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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