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不赞成:“将赵大人喊过来,是谈政事吗?可依臣之见,陛下如今最好还是不要操心太多。”
司徒马双手叉腰,耸了耸肩:“可是我看陛下这样,若是没人跟他说话,他就要憋死了。没事,赵大人本来也不是多爱说话的人,相信他有分寸。”
赵朴很快被喊了进来。
他一掀开帘子,看到脸色苍白的裴祯元,便跪倒在了床前,刚硬如他,也不禁眼眶一红:“陛下!”
这么多年,他是看着裴祯元一路长大的,从一个懵懂幼童长到雷霆帝王,他对他寄予深切的厚望,也相信他一定能给大绍带来更加辉煌的明天,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裴祯元会以这种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
裴祯元轻声道:“起来罢。”
司徒马在一旁说:“赵大人,陛下如今要养伤,不宜讲太多话,但又想知道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只能劳您同陛下讲来。”
赵朴见裴祯元虽然身体虚弱,但精神还好,一双眼乌黑莹亮,心下便安定了许多,说话也有力起来:“启禀陛下,您遇刺后,是司马大人及时喊来了太医,殿中所有宫人及大臣都全部被禁卫军看管起来,刺客也已被收押,听说戚大人已去审讯过,但情况并不是太好。如今传了东厂的人亲自看押,不知还能不能审出来。”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来:“陛下既已醒来,那就该速速告诉戚大人,那些大臣也不能一直关着,是时候放他们回去了!”
司徒马插嘴道:“刺客被东厂接管了?那戚大人人呢?”
赵朴:“我也不知,这得问魏统领。”
魏统领被喊了进来,看到陛下无虞后,不由也十分高兴,但被问到戚卓容去哪了的时候,他显得有些茫然:“戚大人说……他办事去了。具体是什么事,卑职也没有多问。”
裴祯元皱起眉来。
司徒马:“赵大人,劳烦你与魏统领去告知那些大臣一声,陛下已经平安,并放他们回家。此处先由太医照看,我去寻寻戚大人。”
等到所有人都离去,裴祯元才看着留下来的太医,缓缓开口:“朕问你,朕伤势如何?”
“回陛下,刺客的凶器离陛下心脉只差了一寸,若是再偏一些……”回想起来,太医又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臣本不该多嘴,但听说陛下是为人挡刀所致,臣窃以为,万事当以龙体为重,如此凶险之事,实在不能冒险!”
裴祯元望着殿顶,久久不语。
他又何尝不知,若是自己真出了事,那该引起多大的祸乱。可当时,他眼睁睁看着原本安分站在戚卓容身后的太监忽然举起手来,朝她狠狠地刺了下去,那一刻,他的身体比他的大脑反应更快,他甚至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就已经看着那支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腔。
好疼啊,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疼过。
他看着她惊慌失措朝自己靠近,说实话,他都没见过戚卓容如此失态的模样,也算是开了眼了。
她如此焦急,倒叫他心生一些安慰。
他不想死,一点也不想死,他若真的死了,大绍可怎么办?清丈令可怎么办?戚卓容可怎么办?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呢,他不甘心啊!
可当时除了听天由命,还能怎么样呢?
好在他的太医院不养闲人,总算是把他从奈何桥上拉了回来。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执念太深,而变成飘荡的孤魂野鬼。
“朕这个伤,要养多久?”裴祯元问。
太医道:“为确保万无一失,陛下至少得卧床两个月。”
“两个月?!”裴祯元大惊,胸口又是一痛。
太医连忙安抚他:“陛下别急,等陛下伤情稳定后,是可以与人说说话,看看书,做些简单的事务的。只是最好不要随意乱动,还是待在床上稳妥一些。”
看裴祯元一脸不快的样子,太医也不由有点脾气上来了——最讨厌不听医嘱的病人。
“陛下还年轻,若是不趁着年轻的时候好好养伤,以后可怎么办呢?陛下难道想现在落下病根,往后刮风下雨,心口就会疼,一旦大喜或大悲,甚至还会直接震损心脉,陛下难道想过这样的日子吗!”
裴祯元想象了一下,万一哪天戚卓容金瓒玉珥、长裙广袖地站在他面前,他一个激动,当场呕出一口血来,一命呜呼,那也太可悲了罢!
“好,都听你的。”裴祯元温声道。
太医这才满意点头。
而另一头,司徒马找遍了皇宫,也没找到戚卓容的人影。
最后是他问了一路,才问到有人看见戚卓容去了佛堂。
大绍的开国皇帝晚年推崇佛法,宫中自然也设有小型佛堂。但裴祯元不爱去,司徒马更是没见戚卓容去过。
怎么会去那儿?
佛堂一直有人打扫,推开门,也不见灰尘,只有淡淡的香火气息迎面而来。
佛龛里的佛像神色悲悯,正静静地看着蒲团上跪坐的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司徒马皱眉,“难道你在祈祷?”
堂堂东厂督主竟然会求佛祈祷?这说出去都没人会信。
待他走近,他才发现戚卓容也并没有在祷告,她只是单纯地跪坐在那里,既未念佛号,双手也未合十,只是交叠在膝盖上,若有所思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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