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身体不好,后来遇到了一个行脚僧,他说我有佛缘,让我父母将我送进寺庙,后来我身体真的好起来了,还遇到了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所以我信那个行脚僧说的,我有佛缘。”
司徒马在她身边坐下,望着那悲悯的佛像道:“头一次听你说起过去,这么多年,我还当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戚卓容道:“我若没有佛缘,以我手上沾染的人命数量,怎么我进佛堂,还没一道天雷将我劈死呢。”
司徒马哼了一声:“这宫里的人命债海了去了,也没见哪个皇帝被劈死。你到底在这儿干什么?”
“正是因为不知道干什么,所以觉得只有在这里,才能寻个清净。”戚卓容道,“此事因我而起,倘若陛下有个三长两短,我万死难谢,可倘若陛下醒来,我又不知该以何面目对他。”
“这有什么关系?你对陛下不是也有一次救命之恩,这不是抵消了嘛。”
戚卓容不由看了他一眼:“你想得……真开。”
她当年于暗道之中设计救下八岁的小太子,和昨日裴祯元于冠礼之上当场救下她,那能是一回事吗?
“平时看你挺利落挺凶狠的,怎么这会儿,倒纠结成这样?陛下视你我为兄弟,为兄弟两肋插刀,说明陛下是个大好人啊!”司徒马叹道,“要不是他如此赤诚相待,我也不至于在这无聊的宫里头待这么久!”
戚卓容:“……”
“行了,我实话告诉你罢,陛下已经醒了!就想见你的人呢!”司徒马笑道。
戚卓容猛地抬起头来,有什么东西从手心里滚落。
司徒马这才发现,原来她手里,竟一直握着一串小小的佛珠。
第97章 若朕真的死了呢?
戚卓容来到奉天殿前,尚在犹豫之间,司徒马就已经推开了殿门,大声道:“陛下,戚大人回来了!”
戚卓容站在帘外,看着帘后躺着的那一道朦胧人影,道:“陛下。”
裴祯元:“怎么不进来?”
听到他开口,她才像是终于松了口气的样子,说:“臣一身寒气,不敢进去。”
“里面都有炭盆,你怕什么?”司徒马一把将她扯了进去。
裴祯元看着戚卓容,明明好像只是睡了一觉,可好像又已经有很久不曾见过她。几缕青丝从她的发髻间漏下,垂在耳畔,她明显也没有梳洗过,眉梢眼底都略显憔悴。他目光下移,看到她衣襟上的干涸血迹,顿时一惊,下意识地想要坐起来:“你受伤了?”
然后又痛得倒了回去。
太医吓得赶紧摁住他:“陛下!都说了不要乱动!”他掀开衾被,看见纱布上浸出的血痕,不由气道,“陛下你自己看看,三番五次激动,这好不容易缝合的伤口又开裂了!”
他啰啰嗦嗦地剪开包扎的纱布,取来器械,重新为他止血。
“臣没有受伤。”戚卓容抿了抿唇,“那血,是陛下的。”
裴祯元哦了一声,脸上竟有了几分血色。他此时上半身未着寸缕,连同那道伤口,就这样展现在戚卓容眼前。偏偏他又什么都做不得,只能转过头,避开她的视线。好在他现在长发散乱,也没人注意得到被掩藏在头发下的耳根滚烫。
裴祯元很想让戚卓容不要再看着他了,他实在有点受不了。可他也知道再开口就会被太医骂,只能忍住了不说,脑子里翻来覆去全都是“最近太冷了,朕好像没怎么锻炼”“两天没洗澡了,身上会不会有味道”“这个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平时到底是看了多少男人的身体”诸如此类的混乱想法。
太医为他仔细止了血,重新包扎好,这才注意到他整个人都有点不正常地泛红,脸上表情也因为隐忍而显得有些狰狞。
他吓了一跳:“陛下是太疼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裴祯元闭上眼,轻轻呼了口气,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太医轻轻给他盖好被子,问:“陛下饿吗?”
裴祯元点点头。
太医便转向戚卓容和司徒马:“不知御膳房那里可有备着清粥之类的流食?稍微给陛下垫一垫,过会儿喝药的时候,也不至于太难受。”
司徒马道:“应该是有,我去拿罢。”
走出两步又折回来道:“不过御膳房那里的清粥也不是纯粹的米和水,说是清汤,实则都是高汤吊的,大人要不还是跟我去一趟罢?我不懂医术,也不知道现在陛下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
太医想了想,道:“也好,那此处便劳烦戚大人稍事照看,我与司马大人去去就回。”
戚卓容:“好。”
两个人走出了奉天殿,殿中又恢复了安静。
裴祯元看着她,她也看着裴祯元。
良久,她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太医又没说他发热。但此时此刻,她好像除了这个动作,也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来表示对他身体的关心。
“你不必自责。”裴祯元看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哑声道。
戚卓容缓缓在榻边坐下,想了许久,才说:“这一天一夜来,臣想过很多次,等到陛下醒了,臣要跟陛下说点什么。首先,一定是要谢过陛下救命之恩,其次,就该将陛下痛骂一顿——冒失、糊涂!岂是天子所为!要知道,陛下的命不止是陛下独有,更是牵动整个大绍的命脉。陛下怎么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这样手无寸铁地冲上去?陛下以为这样做,臣就会感激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