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在手里反复看了一遍,起身捧着铜镜走到窗棂边,打开窗户对准了太阳光。虽然是在大白天,还是能肉眼能见到一束光线射了出去。
黄履庄放下茶杯,起身跟着上前解释道:“在夜里的时候能看得更清楚,点燃数盏灯,光照在上面,这里的凹面能将光反射出去,不但能照出数里远,照在身上还能取暖。其实细究起来,也没有什么玄奥处,简单得很。”
卢希宁指着铜面,说道:“用玻璃也一样,这里的直径再加大一些,能聚集更多的光。如果多块凹面玻璃拼接起来,将光聚集在一个点上,那就不能取暖了。”
黄履庄愣了下,旋即加剧然大悟道:“少夫人的意思,可是温度太高,怕灼伤人?”
卢希宁点头,笑着道:“对,连木头都能引燃。”
黄履庄敬佩不已,说道:“少夫人真是聪明,只看一眼就能悟出其中关窍。”
这些都是后世最浅显的光学知识,黄履庄在这个时代,却能靠着自己琢磨出来。
卢希宁十分欣赏他,忙否认道:“我真比不上你,不敢当不敢当。对了,我还带来了望远镜来,黄先生你看看。”
纳兰容若在旁边安静听着他们说话,闻言将千里镜递了上去。黄履庄双手接过,来回仔细看了,对着窗棂外打量起来,半晌后说道:“不满少夫人说,这个千里镜只是外面做得精巧,做起来也不难,我也做过。除此之外,我还做了能放大东西数倍的显微镜,放在扬州家中没有带到京城,不然也能让少夫人看一看。”
卢希宁惊讶地道:“放大数倍东西,是放大什么东西,灰尘能放大数倍吗?”
黄履庄呆了下,摇摇头说道:“灰尘太小,着实不易放大,就书本上的字能放大些,要是有人眼睛不好,拿来读书最好不过。前朝有个叫孙云球的孙先生,他擅长磨各种镜,也曾做出过能放大数倍的镜片,我做这些,都是拾先人牙慧。”
卢希宁也没有失望,走回椅子上坐下,说道:“黄先生不要气馁,你可以将你学到的知识,写成书传下去,以后肯定会有与黄先生一样的聪明人,从此钻研出能放大灰尘,甚至更细小东西的显微镜。如果你有什么不懂与为难之处,可以问我,兴许我能给你一些指点。”
纳兰容若看着愣住的黄履庄,微笑着说道:“内人以前在广东长大,自小也学习西洋知识,因着家里人宠爱,估计学得要比黄先生多一些。内人性情直爽,只想着能帮到黄先生,所以就托大充作了老师,黄先生切莫介意。”
黄履庄也曾听友人提过几句卢希宁的家世,忙客气地道:“少夫人学问渊博,我来京城本就是想寻老师,没曾想能得到少夫人这样的名师,实在是三生有幸。”
卢希宁瞪圆了眼睛,双手乱摇,说道:“我做不了你的老师,真的不行。我只是懂一些原理,要说动手做,还得你自己来。”
黄履庄对卢希宁的学问,其实心里也没谱,不过纳兰容若是贵人,他夫人亲自发话要教自己,也不好意思出言拒绝。
现在她又说不能当老师,他也不敢强自拜师,一时不知所措楞在了那里。
纳兰容若瞧着他的神色,淡笑着道:“黄先生做这些,可是花了不少银子吧?”
提及银子,黄履庄又羞愧耷拉下了头。他自幼丧父,家境贫寒,虽说自小过目不忘,聪明过人,不过心思没放在读书考学上。来到扬州城之后,接触到西洋的知识学问,做出了些令人新奇的物件,多得了些关注。
虽是如此,日子却向来不宽裕,捉襟见肘,靠着友人接济为生。所以他也慷慨,有人给他银子,就将所做的东西当做回礼送了出去,也算是变相养活自己。
纳兰容若觑着他的神色,不疾不徐说道:“我知晓黄先生的处境,也就不拐弯抹角。黄先生,京城不比扬州,黄先生可曾想过,如果这些东西被皇上得知,黄先生该当如何?”
黄履庄的脸色变了变,神色灰败下来,苦涩地道:“宫中并不缺这些新奇的东西,西洋传教士进贡了许多,远比我做得还要精巧。我不过一介平民,哪敢做出宫里才能有的新奇物件,若是被皇上知晓,估计得被寻个借口关进大牢。”
卢希宁急了,忙转头向纳兰容若求助,他回了个安抚的眼神,缓声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过黄先生也不必灰心丧气,我泱泱大清,岂能比西洋人还要不如。恕我冒昧指点黄先生一二,黄先生这些年只靠着自己琢磨,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已经远超出人的想象。京城中不乏聪明人,黄先生的能力,迟早都会被发现,黄先生得防着被有心人利用。如果黄先生想要自己的学问有用武之处,首先得让皇上赏识同意。如果黄先生只是爱好,则要韬光养晦,不如趁着在京城的时机,多学知识。”
卢希宁接着说道:“你照着现在书本上的理论,做出各种东西来,厉害是厉害,却没有太多自己的创新。你要更大胆的去研究琢磨,比如,怎么让玻璃,能放大更细小的东西?或者,怎么让望远镜,看得更远更清楚。然后著书立说,这才是真正属于你的东西。”
她所有理论知识都懂,一股脑地告诉他也没有问题,只是缺乏独立的钻研精神,是科学研究的大忌。她非常欣赏黄履庄,只想着给他一个方向,给他启发,让他自己去研究,得出属于他自己的学说与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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