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婆赶紧上前,撩起衣袍下摆一看,眼神一喜,说道:“少夫人,已经开了八指,待开到十指就能生了。”
觉罗氏松了一口气,说道:“宁宁,你再忍一忍啊,很快了,我生老大也是这样,前面难熬得很,等到开了八指,后面就很快了。张婆子,你快去再提些热水进来。”
张婆子应下,提着食盒匆匆往外走去,孙太医忙叫住她,问道:“屋子里情形如何?”
纳兰容若僵着的眼珠子,也跟着转动着看了过来,张婆子见到他比卢西宁还要惨几分的模样,想笑又感慨不已,赶紧答道:“产婆说已经开了八指,少夫人很快就能生了。”
纳兰容若眼中似乎有光芒闪过,旋即又暗了下来。孙太医长长舒了口气,跌坐在椅子上,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喃喃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快生了就好。”
若是羊水破太久,对产妇与胎儿都不利。他觑着纳兰容若的神色,将余下的话咽了回去。
孙太医最开始在前院等着,见时辰一点点过去,听到产房里递出来的消息,他也坐不住了,心神不宁在屋子里走动。
妇人生产本就凶险,康熙下旨让他在纳兰府上守着,要是卢氏也出了什么事,只怕头顶的乌纱帽就保不住了。
思极此,孙太医再也顾不得规矩不规矩,亲自抱着药箱来到了后院。行墨与行砚见状,又去搬了椅子前来,放在案几旁边,请他坐着吃茶。
纳兰容若直愣愣站在那里,孙太医也不好坐,干巴巴劝慰道:“少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公子坐着歇息一会吧。”
过了许久,孙太医才听到一声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嗯,你请坐。”
孙太医看着脸色如同糊了层白浆的纳兰容若,他身前的衣襟被扯开,搭在胸前,露出白色里衣,嘴张了张,始终没再说什么,在椅子上坐下来。也与他那般,眼神直直望向产房。听到里面的情形,不时解释几句。
纳兰容若仿佛听进去了,又仿佛没有听进去。
产房里,卢希宁开始还有声音,后来就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动静。
她喊痛他跟着痛,她不喊他跟着怕。
门房婆子走过来,偷偷瞄了眼纳兰容若,对行墨低声道:“老爷差人回了府,前来问少夫人的情形如何了,可生了没有?”
行墨低声说了情形,门房婆子朝产房望了一眼,正准备转身去回话,听到里面突然传来的惨叫,悚然而惊呆立在那里。
然后,身边似乎一阵狂风卷过,她怔怔看去,纳兰容若跌跌撞撞往产房扑去,不由得瞪大眼小声惊呼。
男人可不能进产房,产房污秽可不吉利!门房婆子见到行墨与行砚,还有孙太医也抱着药箱跟了上去,产房里有人端着盆出来,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她不敢再看再想,忙转身去回消息了。
张婆子端着装满了血水的盆正赶着往外走,差点儿与纳兰容若迎面相撞,她忙停住脚,急着道:“爷,你可不能进去!”
纳兰容若盯着盆里红彤彤的血水,眼珠几乎爆裂,嘶哑着嗓子问道:“怎么样了,里面怎么样了?”
觉罗氏听到声音回过头,皱眉大声说道:“宁宁快生了,孩子已经看到了头,你离远些,别过来碍事!”
张婆子也跟着劝,纳兰容若呆了片刻,颓然让开了身,顺着墙根坐了下来。张婆子端着盆走出门,见到孙太医与行墨行砚,都如他那样在墙角跟蹲着,一时无语。
这一幕似曾熟悉,以前李氏生产时,卢腾隆也这般模样,只是卢希宁生产时,又多了几个人蹲墙角跟。
她不禁摇摇头,这都是什么事!
热水不断送进去,血水不断端出来,产婆在不断说道:“少夫人再用些力气,对,就这样。”
卢希宁知道拉玛泽呼吸法,这时候却感到力不从心。产婆告诉她胎位正,一个劲让她用力用力,可是她觉得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孩子还是没有下来。
她知道觉罗氏在说话,产婆也在说话,屋里的人进进出出忙个不停,耳边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产婆脸色微变,大声喊道:“少夫人,少夫人可别睡啊,你快用些力气!”
觉罗氏也察觉到情形不对,神色大变,也跟着喊道:“宁宁,你快醒醒,这个时候可不能睡着!”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众人下意识转头看去,见纳兰容若惨白着脸冲了进来,他闭了闭眼,转头吼道:“孙太医,你快些进来,其他人都出去!”
觉罗氏手足无措站在一旁,见到卢希宁身下被染红的被褥,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了,抬手招呼着人退出了产房,眼神凌厉朝众人扫过去,稳住心神吩咐道:“厨房里要准备好热水,行墨行砚你们在门口守好,张婆子幸福美好留在这里伺候。”
众人领命,退下去各自忙碌。觉罗氏站在廊檐下,看着海棠树下的落花,踉跄几步走到廊柱边,扶着柱子坐了下来,倚靠在上面,盯着产房出神。
那么多血,若是卢希宁有个三长两短,纳兰容若......
觉罗氏闭上眼,双手合十,默默念起了经。
没过一阵,纳兰明珠身后跟着太医正,还有梁九功一起,也一并走了过来。他瞧见觉罗氏的模样,着急问道:“怎么回事,先前不是还说好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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