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罗氏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几人,尤其是梁九功,颔首回礼,说道:“生孩子的事本就九死一生,天才知道怎么就突然如此了。”
纳兰明珠脸色也不大好,拧眉道:“你怎么在外面,可是老大进去了?孙太医也跟着进去了?荒……”
对着觉罗氏冰冷的眼神,纳兰明珠余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康熙派孙太医守在纳兰府上,府里差人前来报信说卢希宁发作,他正在南书房,被康熙知晓后,亲自下旨将太医正与梁九功派了来。
略微思索之后,对太医正拱了拱手,客气地道:“孙太医一人在里面,只怕人手不足,劳烦你也一并进去搭把手。”
太医正愣住,忙抱拳还礼:“是,下官得了皇上旨意,前来保证少夫人的安危,下官定会竭尽全力。”
纳兰明珠等太医正进屋之后,笑着对梁九功说道:“梁谙达,不知里面还需得等多久,请随我去前院坐着等吧。”
梁九功欠身道谢,说道:“皇上有旨意,少夫人一旦有了结果,奴才得马上回宫去复命,半点都耽搁不得,奴才还是就在这里等着。”
纳兰明珠没再劝,唤人搬来椅子案几上了茶,梁九功客气道谢,却依然躬身站在廊檐下等着。
纳兰明珠不动声色扫了梁九功一眼,也如他那般,站在一旁等待。
产婆神色慌张,费力咽下了口水。她最怕遇到眼前的情形,产妇若是生产时大出血,几乎就是九死一生。
孙太医看到已经被血濡湿的被褥,心下大骇,几乎没有哭出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打开药箱拿出银针,大声吩咐道:“快去熬止血的汤剂。”
说完后又转头看着纳兰容若,咬了咬牙,说道:“公子,请恕在下冒犯了。”
纳兰容若看着眼前的一片红,麻木着脸,说道:“我不在乎这些,什么都不在乎,你只管放手救她,只要能救活她的命,什么都没关系。”
孙太医听他这般说,心中稍定,飞快打开药箱,这时太医正也进了屋,来不及寒暄,两人一起掀开褥子仔细查看,商议几句后,拿出银针手下不停忙碌起来。
止血的药汤送进来,纳兰容若亲自喂卢希宁吃了一半下去,孙太医抬手擦去汗水,略微动了口气。太医正号了脉,跟着说道:“能吃进去就好。”
纳兰容若趴在床边,握住卢希宁手贴在脸上,轻声道:“宁宁,自从你有孕的时候起,我就经常梦到这般场景,没想到噩梦最后竟然成了真,我真不该要什么孩子,早就不该要了。”
他放下卢希宁的手,看着孙太医与太医正,平静地道:“不要管孩子,只管着救大人。”
两人彻底怔住,面面相觑之后,太医正看到纳兰容若双目赤红,好似也要流出血来般,嘴里直发苦,结结巴巴说道:“公子,少夫人的孩子才些许露出头,就算.....,总得要让孩子出来,万万不能留在里面,还是要少夫人自己加把劲才行啊。”
纳兰容若眼里的光暗了下去,亲了下卢希宁的手,眼神坚定看着她,脸上不知何时布满了泪,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宁宁,你平时坚强得很,如果不是痛得受不住,你不会这般模样。什么孩子不孩子,没有你的话,我独自留下还有什么意思。宁宁,你睁开眼睛,再看我一眼好不好?我怕你忘了我。”
卢希宁好似做了一场无法醒来的梦,梦境里都是些模糊的场景,她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仔细些。
阿尔卑斯雪山一闪而过,接着是缓缓流淌的利马特河,熟悉的苏黎世街道,读书的学校,呆过的实验室。
许久不曾见过的父母,他们站在客厅里,眼神哀伤望着柜子上她的照片。
卢希宁许久未见到他们,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想要喊一声,他们却很快消失了,眼前是车水马龙的街道。
她好似坐在车里,好奇望着车窗外掠过紫禁城的红墙,她呆了一瞬,不由得回头看去。
那时候紫禁城附近,不像现在都是高楼大厦,旁边是六部衙门,宫门口还守着侍卫,纳兰容若就是三等侍卫。
想到纳兰容若,卢希宁好似听到有人在耳畔哭,在呢喃温柔细语,说着什么孩子,喊着她宁宁。
对,孩子!卢希宁一激灵,脑子里总算恢复了些意识,她还在生孩子!
本能地,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嘶吼一声,巨大的痛楚之后,她感到身下好似什么东西滑了出去。
她耳朵里嗡嗡响,眼前也阵阵眩晕,直到婴儿的啼哭声哇哇传来,她浑身一震,彻底清醒了过来。
产婆手脚麻利包裹好婴儿,脸上堆满了笑:“生了生了!哎哟,恭喜恭喜,少夫人生了个儿子。”
卢希宁累得浑身没有力气,蠕动着嘴唇刚要说话,感觉到手被压住,她顺眼看去,见纳兰容若趴在那里,她手上一片温热,眼神软下来,看着他没有作声。
孙太医与太医正两人,看着卢希宁与纳兰容若两人的情形,对视一眼,谁也没打扰他们,悄然收拾好药箱往外走去报信了。
产婆见状,收拾好胎盘,见一切无恙,赶紧抱着襁褓往外走,卢希宁叫住她,说道:“把他留在这里吧。”
一般等产妇生了孩子之后,产婆会将孩子抱出去向主家道喜,等着主家打赏收喜钱。
不过今天她也算开了眼界,男主子进了产房不说,连着两个太医也一并进来了。虽说是人命关天,可权贵之家的贵妇人,身子哪能随意让外男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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