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鱼轻轻摸了摸下巴。她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样的心态,若真爱极那个男人,那此番境遇未免就太凄惨。情根深种却被罔顾,那肯定虐得心肝脾肺发疼。
但现在脑子里爱恨嗔痴全忘了,反而心态放平稳了……
“膳食做好了吗?”
红烛巴不得她放过这茬儿,立即派人去传膳。
粟米山药粥,象棋眼儿小馒头,西芹豆干,白灼虾……鲜美是鲜美,但也太寡淡了点。林鱼皱眉,这半个月来,她吃的菜都是这样,少油少烟少酱。病人是要饮食清淡,但现在已经不吃药了,就不能来点儿浓油赤酱醇美肥厚的?
这样一想,林鱼直接放下筷子,让人带她去了厨房。
约莫着她惯常自己下厨,所以下人对她的到来并没有感到意外,可是看到她和面上油锅,炸油条,糖饼,撒子的时候,丫鬟的眼神还是出了点变化。
往常三夫人来做菜,都会特意交代,别搁太多香油弄腻了。三爷中意鲜淡口儿,太淡了却会没味道,三夫人的一手好菜,对油盐的掌控妙到分毫。不仅如此,她连自己的口味儿都变了,变得跟三爷一样素淡,现在失忆了,却又恢复如常了吗?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提醒:“夫人,三爷不喜欢油味儿。”
“所以?”
“三爷当年肺腑被冷水激伤,对各种气味儿都非常敏感,稍有异常就会察觉到。”
林鱼恍然,难怪她每次倒药都会被荣时发现,原来是她身上的味儿不对了。
既然如此,那她若在油锅边站久了,肯定会在衣衫上发丝上留下旁人察觉不到,但荣时能感知到的“烟火气”。
“无所谓了。”
她倒是巴不得荣时离她远一些。每天都在自己面前戴温柔面具,他喜欢演,她还懒得看呢。
合府的人都知道林鱼爱三爷爱到了骨子里,她会亲手缝制他的衣物,哪怕他还是习惯自幼用的裁缝。她会亲自烹调他的饭食,哪怕他告诉过她很多次,国公府有的专业的庖厨。
三爷的每句话她都会来回品味,一个眼神就可以让她辗转反侧。
现在这算什么呢?
下人惊诧连连,林鱼不做评论。想来也是自己忽然不迁就荣时让他们不太习惯。没关系,以后见多了就好了。
昨晚的记忆碎片里有些不太好的东西,她看到那顾姑娘美眸含泪,俏脸带怨,仰着脖子倔强的问荣时:“你跟她的婚姻本就是个错误,我父亲说了让你做正确的事,你忘了吗?我知道,你是被迫娶林鱼的对不对?”
荣时长眉微蹙,没有答话。
林鱼不记得自己当年是怎么面对这一幕的,但现在冷眼旁观却只觉得好笑。被迫?她一个乡野孤女,何德何能强迫贵族公子。
她独守空房,椎心泣血,从衣食起居把男人照顾的无微不至,用琴棋书画把自己打造的尽善尽美。她本是翠屏山下的孤女,却应是把自己锻造到脱胎换骨,变成外人眼里最适配他的模样。
思君朝朝暮暮,只为感君回顾——她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但现在这痴情女子戏份她想起就反胃。
想让她像以前那样委曲求全的爱他,那是再不能了。
第7章 . 反驳 他想要多陪陪她
林鱼对国公府锦衣玉食的生活没有印象,对翠屏山下的孤女生活也同样没有记忆。只是进了厨房后,本能的意识到山野地区生活贫寒,香油应该是个稀罕东西,买肉的时候特意买肥肉回来,熬成猪油,凝成块能吃很久。
她现在也算“嫁入高门”了,没必要为着点口腹之欲委屈自己。
有道是贱人口重,她不知道自己嫁入国公府后有没有刻意调整,但眼下却不想顾忌那么多了。
刚出锅的油条金灿灿,黄澄澄,焦香酥脆,瞧着就很诱人,她也不假他人之手,放在垫着白菜叶儿的竹筐里端出去,耀眼生辉,香气四溢,一路就这样悠悠然返回萱玉堂。
因为荣时风雅,君子要远庖厨,所以萱玉堂跟厨房并未挨着,中间还隔了一个不小的院子。
这个时节,花草繁茂,蜂围蝶阵,倒也热闹的很。
一个小孩坐在花廊边读书,粉雕玉琢,唇红齿白,小小年纪身板挺直,十分可爱,见了林鱼便起身行礼见叫婶娘。
身边的丫鬟立即提醒她这是长房嫡子荣炼,国公府大爷早逝,夫人改嫁,这是长房唯一的骨血了。
他稚嫩的脸上是刻意做出的稳重成熟,仿佛一个小大人,若不是那小眼神不受控制的往她的油条上瞄,那还真被他给装到了。
林鱼觉得怪好笑的,随即取了一根给他。
小孩双手接过,一开始还矜持,吃了两口就露出孩童本相,咯吱咯吱,憨态可掬,方才那端庄板正的模样一下子消失了。
林鱼看得好笑,又给他一根,小孩子却像模像样摇头:“傲不可长,欲不可纵。”
这一本正经的姿态,像极那谁。
林鱼侧身走人,小孩却又追了上来,一边用手绢擦手一边问道:“婶娘,您身子好些了吗?我听人说你忘了一些事。”
林鱼不欲跟小孩多讲,只笑道:“我没忘什么大事。”
“可是刚才你就忘了,”他紧走两步道:“以往我这样回答了,你都会说,三叔说的对,按你三叔说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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