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看了一眼,就冷笑出声,“一国之君竟到这烟柳之地,这南堰皇室真是没救了。”
顾荣道:“以前有誉王爷摄政,皇帝还收敛些,只敢在后宫胡闹,如今崔国舅把持朝政,这小皇帝就无所顾忌了。”
宫惟看着成康帝鬼鬼祟祟走进玉香楼,目光玩味,“有意思,不知道誉王爷知道了此事,会当如何?”
顾荣问:“要不要属下知会誉王爷...”
“不必,”宫惟打断顾荣,眼底划过一丝不屑,“这南堰皇宫烂透了才好。”
宫惟继续向前走,忽而就看到一个大湖,湖边停着几艘画舫,画舫内灯火通明,乐声悠扬,客人很多,坐的满满当当。
“这里倒是雅趣。”宫惟脚步不自觉往湖边走,当看到《春风乐坊》四个大字时,他眼里陡然一惧,转脸瞪着顾荣问:“三年前兰画名下的那把古琴,是不是被这家乐坊的坊主买走?”
顾荣怔愣,凝眉回忆,“好像是叫春风乐坊,那兰画姑娘会不会...”
他话没说完,却见宫惟已经大阔步朝坊内走去。
进了褚秀楼,宫惟扔桌上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点了坊内所有会弹古筝的姑娘,可惜并未见到兰画,弹奏水平和三年前的兰画也相差甚远。
宫惟问:“所有弹古筝的姑娘都在这里?”
柳娘含笑走上前,“回贵主,楼里会古筝的姑娘都在这里了,只剩画舫还有一位乐倌没来。”
宫惟眸光一亮,立刻道:“把她叫来。”
柳娘略一踌躇,猛然对上宫惟威凛的目光,身子打了个哆嗦,忙诺诺道:“贵主稍等,奴这就去。”
柳娘走后,宫惟坐立不安,在大厅里不断徘徊,直到看到门外远远的一道倩影缓缓走来,他才顿住脚步,引颈望去,握着的双拳有一点点发抖。
如果黎叔没看错的话,兰画十有八九是他的妹妹,他在南堰寻找妹妹十三年,没放过一村一郭,却独独忘了誉王府。
和妹妹走散那年,老誉王爷正好在北楚,而兰画的年龄和妹妹差不多,再加上她并非老王爷亲生这一条,兰画大概率就是他要找的人。
只可惜,时间太久,宫惟不记得母亲的模样,否则凭兰画的长相也可确认一二,现在只能等见到兰画后亲自问她。
那道身影越来越近,宫惟屏住呼吸,儿时和母亲妹妹在一起的画面又浮现在脑海,那时的生活虽苦,一家人心却在一起,后来回到皇宫,他再也没有感受过那种相融以沫的亲情,故而一想到妹妹还流落在南堰,不知过着怎样的生活,他就没办法和宫里那些兄弟姐妹维持冷漠的手足之情。
此刻,他的执着就要得到回报了么?
宫惟一瞬不瞬的盯着大门,那个身影越来越清晰,他眼里的光却越来越暗,直到那人走到他的跟前,他才死心般闭上了眼,失望道:“去弹首曲子吧。”
来的不是兰画。
宫惟坐进软椅,一杯一杯的喝酒,索性最后来的这个乐倌弹的不错,清幽的琴音安抚了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一曲罢,宫惟道:“赏。”
谢莲接了赏钱,来到宫惟座前谢恩,宫惟抬起迷离的桃花眼,勾唇一笑,“这春风乐坊就属你古筝弹的好。”
和三年前的兰画可以一较高下。
宫惟对盛荣道:“再赏。”
盛荣愕然,叹了一口气,又给了谢莲一锭金子,谢莲喜不自禁,忙道:“谢贵人恩赏,不过乐坊古筝弹的最好的,还是奴的师父,贵人下次来,让师父弹给你听。”
谢莲心想着,这么大方的主顾,一定要劝他常来才行,故而把兰画也搬了出来。
宫惟眼睛一亮,“师父?是男是女?”
谢莲掩嘴轻笑,“贵人说笑了,乐坊哪有男子,自然是女子,虽说是师父,却也没比奴大几岁,古筝弹的真真是极好的。”
宫惟忙问:“她在哪里?”
谢莲道:“师父被一个贵主接走了,兴许过几日就回来了。”
宫惟头靠在椅背上,脸上浮起浅浅的笑意,“好,我等着。”
*
誉王府,翊和殿。
江湛坐在书桌后面,批阅手里的文书,桌角的烛火忽明忽暗,他冷峻的侧颜一半在明一半在暗,情绪晦暗不明。
宴行踮着脚走进来,候在一旁,欲言又止。
江湛头也不抬,冷声道:“说。”
宴行慌忙道:“兰画姑娘,她,已经在老夫人的床前坐了一天一夜了,粒米未尽,这就算是个铁人也要倒下呀。”
江湛顿住手下的笔,眸光微不可查的晃了晃,吩咐道:“去告诉她,若再不休息,本王就要请她回乐坊了。”
宴行小声应“是”,略一踌躇又问:“自兰画姑娘走后,归晴苑久未收拾,里面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要不要接她来翊和殿住?”
江湛眼风如刀戳在宴行身上,“不长记性?”
宴行对三年前兰画离开翊和殿的场面还心有余悸,他面色一白,诺诺道:“奴才愚笨,这就带兰画姑娘回归晴苑。”
夜幕深沉,天上稀拉洒着几颗银星星,宴行在前面掌灯,兰画跟在他的身后。
宴行侧着身子,边朝前引路,边对兰画道:“昨个太医说了,太夫人睡个三五天才醒也是有可能的,姑娘不必一直陪在床前,否则太夫人还没醒,你先累坏了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