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画心情沉重,祖母多雍容华贵的一个人,如今躺在床上形容枯槁,她瞧着不忍。
“祖母如果醒了,公公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宴行道:“姑娘放心,太夫人上次醒来就说想见您,王爷虽没答应,但奴才瞧着他很是为难,您这终于来了,太夫人只要一醒,奴才保准第一个叫您。今个太晚了,姑娘先在归晴苑凑合一晚,奴才明个找人给您收拾利落了。”
兰画轻道:“公公不必费心,我没有关系的。”
等兰画踏进屋门,里面的落败还是超过她的想象,不过这偌大的誉王府都暮气沉沉,更别提一个“义女”寄居的院子了。
兰画重生后胆子很大,但今夜一个人在这方小院里却莫名有些害怕,她找来火折子点燃一根红烛,抱膝坐在矮几后,眼睛盯着那唯一的亮光,不敢阖眼。
红烛一点点变短,眼皮沉重的仿佛灌了铅,兰画拼命睁着眼,不让自己睡去,仿佛她一阖上眼,整个人就会遁入无际的黑暗,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之时,屋门“吱呀”一声响了。
“谁?”她声音快要哭了出来。
江湛站在黑暗里,一脸肃然,他推开门的一刹那,心猛的揪起,只见凌乱不堪的室内,一个蜷缩的身影,守着一盏烛光,小脸惨白如薄纸,眼里满满都是惊惧。
江湛走到桌前,对她伸手,“跟我去翊和殿。”
兰画惊魂一瞬,见进来的是江湛,心里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她往后缩了缩身子,把头埋在双膝之间,“我答应你来王府只是照顾祖母,不含其他条件。”
江湛拧眉,就知道不该来管她,他气极反笑,“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人了?”
兰画低头不想理他。
“真的不走?”江湛咬牙,明明一个人怕的要死,却还这般倔强。
兰画摇摇头,嗡嗡的道了句,“翊和殿是我的噩梦。”
江湛腾的一声坐到她的对面,心里仿佛堵了一团棉花,面前的女子有着最柔弱的样子,却说着最无情的话,他恨的牙痒痒,竟无言以对,半晌才憋了句:
“讲点道理,这话应该我来说吧。
半天无人回话,江湛抬眼看去,见兰画抱膝蜷着,身子一动不动,他坐过去轻轻一碰,女子软若无骨,倒进他的怀里。
第30章 生母
兰画醒来的时候, 屋里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她睡的很舒服,头枕软硬合适,带着一丝温热, 她转了个身, 脸撞到到什么东西上, 冰冰凉凉的。
她伸手去摸, 触感滑润,像是很多玉石排成一排, 她一个一个摸过去,直到胳膊绕了一圈她才反应过来,她箍在了一方劲腰上, 而她头下枕着的,是男人粗壮的大腿。
脸倏的熟了个透,兰画猛然抽回胳膊,却被一双大手扣住,男人温热的气息从头上洒下来,“主动投怀送抱就罢了,还乱摸?”
凉薄的声音如鬼魅般, 兰画心中一悚,所以,她在江湛怀里睡了半夜?
昨晚她一个人回到归晴苑, 又困又怕, 强撑着眼皮不敢阖眼, 后来江湛进来,没搭两句话,她就睡着了。
她的心可真大呀。
兰画下意识想逃离, 她手脚并用的在他宽大的怀抱里扑腾几下,没爬起来,最后一只大手稳稳撑住了她的腰。
借力坐直身子后,兰画慌忙从他怀里窜出来,默默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夜色里,听到男人轻轻的“嘶”了一下,而后传来骨节“卡兹”作响声。
兰画紧紧抱着身子,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呵,江湛冷笑,“真没良心。”
兰画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长时间维持一种姿势,身子麻木,他这才活动骨节。
感谢的话说不出口,兰画仗着夜色黑漆,默默的当个隐身人,谁知她肚腹忽然“咕噜”响了一声,在寂静的室内,存在感很强。
“肚子饿?”江湛语音里掩不住戏嘲。
兰画心里发窘,在祖母床边一天一夜,她只顾着伤心,一口都吃不下去,这会睡了一觉,肚子倒真的饿了。
但听到江湛嘲弄的口气,她心里很不爽,恼道:“不要你管。”
可惜她气若游丝,说出口的话软绵无力,像生病的小奶猫。突然江湛站起了身子,下一刻一双遒劲有力的臂膀将她腾空抱起,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落到男人健壮的胸怀。
“江湛,你在做什么?”依然是毫无威慑力的愤怒。
“像小时候一样,带你去膳房找吃的。”说话间,江湛已抱着兰画走到室外。
记忆纷涌而至,兰画想起那时,她刚被接到太夫人的院子住,彼时江湛也住在那里,因着臭水沟的阴影还在,她晚上也寸步不离江湛,祖母没有办法,念他们还小,就让二人同睡在一张床上。
太夫人小厨房饭菜寡淡,兰画又正处在疯长身体的年龄,半夜常常被饿醒,肚子咕噜噜的响,每到这时,江湛就会背着她,到王府膳房找好吃的,待她吃饱喝足,再把她背回来。
那一段披星戴月偷偷觅食的时光,是她成长过程中最直击心房的温暖,后来江湛进宫,不管变得多么冷淡,只要想起趴在他背上的踏实感,兰画都甘愿为他付出一切。
她上一辈子把他当成唯一的依赖,心甘情愿没名没分的跟着他,只是她没想过人是会变的,进宫之后,江湛已经不再是那个陪她走过少小时光的逸之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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