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环形鱼池被填,水廊被撤,反倒铺了一地青坪,中间立着高大的梧桐树,鹅卵石小路蜿蜒,绿意盎然里透着简雅大方。
再看后院,左墙角设葡萄架,架下有卧榻桌几以供休憩。与之相对,是右边精致的秋千架,上头甚至还带遮阳的棚子,设计者显然考虑周全。
谢渺大感意外。
她熟悉崔慕礼,他性情早慧稳重,在生活上安常习故,前世便连迁了新府邸,陈设都与旧宅相似,但眼下,他竟然大张旗鼓地翻修了院子?
崔慕礼问:“阿渺,我改了院子,你喜欢吗?”
谢渺回神,淡道:“这是你的院子,你喜欢即可。”
她拒绝他的示好。
崔慕礼从未想过能轻易打动她,闻言笑道:“我带你去新书房。”
新书房明亮整洁,柜上摆满了各式书籍,摆设周全,安安合适——除去一点,离崔慕礼的书房只隔了三间房,过近。
但谢渺没有多说,颔首道:“多谢。”
崔慕礼又带她认识院中下人。
以往明岚苑只有小厮伺候,因主子成婚,这才招进了四个女婢,以供谢渺差遣。
谢渺简单认了下人,便回房中休息,不多时,拂绿端来晚膳,照常想要服侍谢渺,却被崔慕礼用眼神淡扫。
拂绿会意,默默地退下。
崔慕礼端着碟子,替谢渺布菜,“阿渺,你尝尝这个……”
他夹了一盘子菜递给谢渺,谢渺盯着他,平静地扔开筷子,“崔慕礼,你这样有意思吗?”
经过半年时光,她不复当初震怒,心却更加坚硬。与他成了婚又怎样?只要她坚守本心,输的人依旧是他。
他静了片霎,道:“阿渺,你判了我死刑,却不能阻止我求生。”
于他而言,对她好是融进骨血的求生意识,唯有对她好,不断的对她好,他被心火炙烤的神魂才能得到缓解。
谢渺不懂。
活了两世,她彻底堪透情爱,连前世的误会怨愤都已经释然,反观对方,前途无量的大好青年,本该像前世那般醉心谋权夺势,怎就被儿女情长耽搁住了脚步?
她的不解落入崔慕礼眼中,比冷漠更叫人悲凉。
若有恨,必定还有爱。若无怨无恨……
熟悉的抽痛弥漫心间,崔慕礼习惯性地无视,继续认真地替谢渺夹菜。
谢渺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随便吧,反正她不吃。
第124章
平心而论, 嫁进崔府的日子没有想象中的难熬,比起前世更是舒逸了千倍万倍。
她是圣上亲自赐婚给崔慕礼的妻子,无人敢待她不敬。她的婆母是亲姑母, 小姑亦不复往日嚣张,本分安静许多。
她无需再刻意讨好谁,便在崔府稳当地立足。
讽刺否?她曾经心心念的东西,追逐许久仍求而不得, 反倒在四大皆空后轻易地实现。
一切的关键自然是崔慕礼。
从前是她追着他,渴望他的回眸停留,而他冷静自持。如今是他摒弃矜傲,为她褪后趋前, 却换不来她的动摇。
说到此, 谢渺并不同情崔慕礼,若非他执意阻挠, 她这会已遁入空门安心念经, 又怎会留在崔府里“折磨”他?
佛语有云, 种其因者,须食其果——诚不欺人也。
婚休结束后,崔慕礼返回刑部复工,谢渺终于松了口气,没过两日,崔夕宁便找上了门。两人本就是好友,眼下成了堂姑嫂, 情分自是非比寻常。
“二——”她刚想喊二嫂, 思及谢渺待婚事的态度, 便机灵地改口:“阿渺!”
谢渺赞赏地投去一眼, 不错, 有长进哦。
崔夕宁亲热地拉着她,“我人前我唤你二嫂,人后就唤你阿渺,可好?”
谢渺端着姿态,道:“诺。”
崔夕宁愣了下,随即扑向她,挠起她的腰来。
“好啊,我让你摆谱,我让你摆谱……”
两人嬉闹了会,坐回桌边饮茶。崔夕宁说起这半年内崔府发生的事,其中大部分都微不足道,唯有一件事引起谢渺注意。
崔夕珺与苏盼雁断了来往,成日待在府里,与小慕晟的感情倒是有所增进。
是个好消息——谢渺暗想,崔夕珺认清苏盼雁,待慕晟不再冷漠,连性格都沉稳不少,这都是好的转变。
只要通知崔慕礼,让他阻止崔夕珺将遇到的那场阴谋便好。
崔夕宁误以为她对崔夕珺怀有芥蒂,便道:“阿渺,夕珺有二哥与姑父管教,性子变了许多,绝不敢再对你无礼。”
实际上非也。
决定崔夕珺态度的根本不是旁人管教,而是谢渺的回应。从前谢渺有所图谋,故作大度,致使崔夕得寸进尺。而当她转变后,崔夕珺讨不找好,也慢慢学会忌惮收敛。
欺软怕硬是人性中天生的恶,唯有不平则鸣,才能遏制对方气焰。
谢渺简单略过此事。
这一聊天便耗费半天功夫,临别前崔夕宁道:“城中新开了家乐器铺,我想去买把趁手的琴,你明日陪我一道去?”
闲着也是闲着,谢渺便答应下来。
崔夕宁高高兴兴地离开,谢渺抄了会经书,用过膳,洗漱后便早早睡下。
至于留灯?
……什么是留灯?
*
因公务繁忙,崔慕礼近段时间总忙到亥时末才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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