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必禹抚着短须,难得语重心长,“崔家小子,学道须当猛烈,始终确守初心,纤毫物欲不相侵。”①
崔慕礼道:“下官谨记大人教诲。”
崔慕礼升迁的喜讯很快便在刑部传开,因早有预料,众人并不意外,均是浓浓艳羡,你一言我一语地起哄。
“崔郎中,此等大喜事,你定要设宴请客,让大家沾沾喜气!”
“对对对,趁你去大理寺前,大家好好庆祝一番,不醉不归!”
“择日不如撞日,便选在今日,崔郎中,下衙后一道去知味楼吃酒!”
崔慕礼笑应,“诸位说得对,慕礼理当请客,但我须差人回府征求夫人同意。”
有人打趣,“瞧不出来,崔郎中竟是个妻奴啊。”
“诶,人家崔郎中夫妻情深是好事。”另有人道:“崔郎中,便依你所有,赶紧使人去问崔二少夫人。”
崔慕礼果真遣人回到崔府,谢渺一听,连声答应:“去禀告你家公子,随便喝,尽情喝。”
她才懒得管崔慕礼去哪,即便喝到彻夜不归,也只会庆幸今晚能够睡个安稳觉。
可惜啊,崔慕礼没有如她的愿,戌时中便回到明岚苑。
彼时谢渺正准备就寝,拂绿进门,小声禀告:“夫人,公子回来了,喝了不少酒,正到处嚷嚷着要找您。”
“……”
谢渺道:“不是吩咐下去了吗?让乔木直接领他到西厢房睡。”
拂绿道:“是,但公子不听,执意要找您。”
谢渺问:“他醉的厉害吗?”
拂绿道:“奴婢还从未见过公子醉成那样,连人都站不直。”
谢渺头疼地摁着额角,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醉酒后崔慕礼的难缠,若与他共处一室,简直不堪设想。
“去,锁门,熄蜡烛。”她当机立断地道:“不管他,我们直接休息。”
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崔慕礼的声音,“阿渺,我,我回来了,你在何处?”
谢渺想也不想地冲到门口,奈何一只修长的手已伸出,牢牢撑住门板。
崔慕礼穿着浅绯色官服,斜身倚在门框上,俊面醉酡,笑望着她。
“夫人,阿渺,我,我回来了。”
谢渺镇定地道:“嗯,我知晓了,你身上酒味太重,赶紧先去洗漱。”
“阿渺,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谢渺坚持,“先去洗漱。”
他道:“不,我本该第一时间便告诉你,然而,然而同僚们缠着我请吃酒,才拖到现在。”
他努力站直身子,朝她深深作揖,道:“夫人,我升迁了,再有半月便调去大理寺,任大理寺少卿一职。”
谢渺敷衍地笑,“真是可喜可贺,你赶紧洗漱,明日一早去亲口告知祖父与父亲。”
她三句不离叫他洗漱,崔慕礼却醉得厉害,对此充耳不闻,跌跌撞撞地往屋里走。
“我头晕的厉害,要坐会,坐会。”
谢渺想拦住他……那么大个人,拦得住吗!她赶紧朝拂绿使眼色,“去叫沉杨和乔木来。”
拂绿跑到院中,正想喊人,却被暗处的沉杨一把拉住。
拂绿道:“沉杨,你在呢,公子醉了,你快跟我走。”
沉杨好整以暇,“是你该跟我走。”
见拂绿不解,沉杨默了会,道:“不瞒你说,公子是千杯不醉。”
……
???
拂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瞪圆了眼:那公子酩酊大醉的模样,岂不是装的,故意骗夫人的?
沉杨轻咳两声,“对,你想的没错。”
拂绿俏脸一沉,转身要去揭发公子的“欺瞒”,沉杨见状,立刻眼疾手快地捉住她。
“公子和少夫人已经成亲,难道你不想他们恩恩爱爱吗?”
“但我家小姐不喜欢……”
“是二少夫人,崔二少夫人。”沉杨纠正她,“圣上亲赐的婚,公子与夫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分开。”
拂绿虽有动摇,仍旧坚持道:“不行,我要回去。”
沉杨见她说不通,干脆往她睡穴一点,直接扛着人离开。
他可是得了公子命令,无论如何都要赶走闲杂人等,不能破坏公子的好事!
*
崔慕礼坐在桌前,提着茶壶,歪歪扭扭地倒茶。
谢渺站着冷眼旁观,很好,杯子里点滴微沾,桌上却铺了一层茶水。
崔慕礼却毫无所察,举着空杯,仰头一饮而尽,抿着唇道:“好茶。”
谢渺:……
崔慕礼拍拍身边的椅子,“阿渺,你,你坐,我有话要与你说。”
谢渺纹丝不动,道:“喜讯已经说过了。”
“哦,并非此事,还有,还有另一件。”他道:“有人传信给我,称左相张贤宗,要给,要设计夕珺与张明畅,以此来谋害我们崔家。”
谢渺的眸光倏然锐利,“哦?消息保真吗?”
“自然千真万确。”崔慕礼甩了甩头,试图维持清明,“此人,此人乃我们崔家的恩人,若有机会,我定要当面郑重道谢。”
人就在你面前站着呢。
谢渺道:“那你准备如何应对?”
崔慕礼便絮絮叨叨,将对方的计谋说了一遍,又将应对方法说了一遍。谢渺听完,嗯,釜底抽薪,不愧是崔慕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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