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东方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但他似乎十分自信自己能够成功,且又无法允许自己在蹉跎数年后再次错过这样能在人前脱颖而出的机会——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把握住了这个机会,哪怕他很有可能会被“墙倒众人推”的被甩锅成为罪魁祸首。
这样想好了后果,而仍决意破釜沉舟的果断行为,是苏曼所欣赏的。
看着仍在那里说着不要钱的话,并成功渲染、感动了王立业这几个厂子领导的蔡东方,苏曼更是没觉得对方这样是过于摆弄心计、不择手段,反倒觉得对方是个挺有主意,敢想敢做又有几分口才的人才,是个搞传……咳,是擅长宣传工作的能人。
苏曼向来是个惜才的人,自然不会放过将蔡东方这个帮自己提前收网的人才吸纳为自己身边工具人的绝佳机会,只是……
看着蔡东方眼底闪烁着的野心,和他仅凭一人就撺掇得整个厂子几百号工人跟着一起闹罢工的本事,苏曼知道,对待这样敢想敢做又不念半点旧情,且十分会利用人心和群众力量的人才,就一定要给对方设置难关,也就是一个要让对方知道的,绝不能触碰的雷区,并提高、加强对方的道德标准、底线。
——保留其能力,束缚其道德行为。
唯有这样,才能不会“扎”到自己。
这样想着,苏曼抬头看了一眼会议室墙上的表。
差不多了,已经说十分钟了,该到自己出场了!
…………
蔡东方在“演讲”的全程,一直都在努力用眼角余光观察苏曼的反应,试图从她的神情变化中得到些许肯定的力量,从而判断自己是否能成功。
然而——
他看到了什么?
苏曼打哈欠……
苏曼说悄悄话……
苏曼看了一眼表……
蔡东方:我翻来覆去想了好几宿,为此还被媳妇踹下床数十次才写出来的演讲稿,真有这么无聊?
还没等蔡东方自怨自艾,自我反省演讲稿中的无聊因素到底是哪部分的时候,苏曼就猛地从会议室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面,微微俯身,对沉浸在各自情绪中的众人高声说道:“你们今天喊我来的目的我已经很清楚了,但多说无益,我的时间也不是大风刮来了,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处理呢,所以——”
这一停顿让蔡东方、赵爱军和另外几个工人代表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的位置,生怕苏曼连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全都紧盯着苏曼,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所以,王厂长,你们几位是什么看法?作为纺织厂的领导,你们的意见一样重要。我需要你们先表态,再决定要不要尝试接管这里。”苏曼大喘气地说着,还不忘给王立业等人一个“你们懂得”的眼神,示意他们配合。
王立业&工会主席&领导甲乙丙丁:“……”
我们又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你这样又薅羊毛还要我们提升演技的新领导!
几个人在苏曼看似笑意盈盈,实则警告意味十足的表情中敢怒而不敢言,只能互相看了一眼,心虚地表现出了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说道:“苏厂长你这口气真是够大的!虽然纺织厂如今生意不景气,但我们也是十几年的老厂子,不是你们能任意摆布的!”
说完,王立业在最后还不忘十分敬业地补充了一句,已经压抑在他心里许久的话:“想让我们纺织厂成为你们分厂?做梦!”
苏曼:“……”
夹带私货要不得!
…………
会议室里。
几位纺织厂的“领导”的这话一说出来,气氛就从刚刚的从容变得紧张、严肃了起来。
“这么说,你们是不同意了?”苏曼说话间面容仍带有笑意,只是说出来的话没了刚刚的软和劲儿。
“不同意!我们绝对不同意!”王立业等人有苦难言,还得梗着脖子摆出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让一旁深知这两拨人是在演双簧的小刘都忍不住抹了一把辛酸泪。
得到这个回答后,苏曼略显遗憾地看向蔡东方他们,摆着手,耸肩说道:“真不好意思啊同志,看起来你们的想法没办法得到实现了,毕竟你们领导都说不同意,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蔡东方万万没想到在赵爱军口中十分难缠、不好惹的苏厂长会仅仅因为王立业几个人口头上的不同意,就直接放弃了能够吞并他们厂的机会,说话间就要离开?你的豪横呢?!你作为厂长应该为厂子利益据理力争的坚定呢!!!
苏曼这说着就要甩手走人的架势,给蔡东方打了个措手不及,让他险些崩溃到想要怀疑人生不说,更是直接甩开了自己刚刚仁义道德,为厂为工人而不存在半点私心的正面形象,直接一个达咩,喊住了已经走到会议室门口的苏曼,脱口而出地说道:“苏厂长,难道您就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厂全体工人一起下岗,看着咱们县多出这么多的下岗工人,跟着经济下滑吗!”
面对这样四舍五入就是道德绑架的诘问,苏曼回过头来,不留半点情面地说道:“你们厂倒闭是因为经营不善,给县里经济造成的问题,是你们难辞其咎的,和我有啥关系?一定要说有关系的话,那也是我们麦田服装厂给县里提高的创收。想让我当冤大头,把你们厂盘活,你这样的态度,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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