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信纸赫然是锦心的字迹,写的是:汝妻安勿念安心坐镇京中大局为重未来为上 勿擅动信在途中快马半月左右可到 梦中见旧事 有些想你
他欢喜是因为锦心给他来信说明锦心真的从昏迷中醒来了,至少如今神智是清醒的。说因梦中见旧事而想他,说明锦心这番醒来未将梦中之事尽数相忘,比之从前大有不同,更叫他欢喜,眼前似乎微微见到曙光。
步云私下曾与他说过,锦心如今是因魂魄不稳才导致记忆不全,梦中见旧事是记忆在缓慢恢复,等到何时记忆完全恢复,便不会再做梦了,锦心的身体也会大有好转。
但这一个“魂魄不稳”,就完全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若是个什么正经病症,能够辩证开方,他怎么都能逼自己想出法子来,可牵扯到这些神鬼魂魄之事……他这个年纪了再去学玄异法门还来得及吗?
自然是来不及的,彼时听到他的问题,步云大师淡定道:“你没有那个慧根,罢了吧。”
这些年他常往镇国寺去与步云走动,俩人混得倒是比前世熟些,这些年他能按捺住急意在京中老实待住,步云大师功不可没。
但此时,他心中的不安却是无论想起步云说的什么都无法按捺住的。
……锦心的字迹,与从前看似没什么不同,但……细看便能见到其中架构虚浮转笔无力。
这样的字迹,可以说是今生他见到的、能推算出的,锦心写下时候状态最差的了。
贺时年此时心中情绪矛盾极了,一边是锦心身体可能快要好了的欢喜愉悦。一边又在为锦心当下的身体状态担忧,他的一颗心就好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满怀期待、一半充满阴霾无助。
秦若看着他面色变幻,心里一急,忙问道:“文主子怎么了吗?”
“没什么,她说她身体好转不少,叫我安心在京中坐镇,勿要擅动。”贺时年整理好情绪,垂眸望着那信纸,笑了,“她说她的记忆也恢复不少,应是要有好转了。”
秦若便长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秦若……”贺时年低低唤了一声,秦若忙应道:“诶,属下在呢,您说。”
“想不想他们?”贺时年偏头笑问他道。
秦若脑袋点得的都要快出残影了,“想,当然想了!我前儿个还梦到咱们围着篝火饮酒,您酿的海棠酒,文主子取了烧刀子,荀平与绣巧抱着个胖娃娃与我显摆……”
他说着,声音也带上几分哑意,贺时年轻笑两声,“我也想他们了。咱们再快些吧,加快些脚步,最迟你文主子及笄那年,我要陪她赏雪。”
秦若的回答是干脆有力地“诶!”了一生,屋顶的家雀都被这一声震得抖了一抖,他面容严肃,干劲满满。
彼时的贺时年尚未想到,他再次与锦心相见的时候,比他预计中最快、最早的时候还要早出许多。
后话暂且不提,只说眼下金陵,锦心写罢了给贺时年的信,属实是受了些打击,于是每天起来开始慢吞吞地打五禽戏,这五禽戏她前生今世都练过,平日里也会练一练,只是病起来的时候便懒得动弹,放下不练。
这回病中开始折腾练起来,可见是真被那样的腕力打击到了。
婄云无法,只能陪着她折腾,锦心到底气力不足,往日慢吞吞能打下来的一整套今日不过做二三个动作便气喘吁吁折腾不动了,叫过来看她的徐姨娘与徐姥姥心疼得连声“诶哟”。
徐姨娘本来说叫她不要折腾了安心养着,却被徐姥姥按住了,徐姥姥与徐姥爷相伴多年,耳濡目染也通些粗浅医理,与徐姨娘道:“既然沁儿有精神,院里动弹动弹也好,虽在病中,但若日日躺着,恐怕更伤肌理,能动一动最好,何况看沁儿这动作速度,她心里也是有数的。”
锦心听了,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她那哪是心里有数啊,根本就是因为没力气折腾不起来才做得慢吞吞的。
不过有了徐姥姥的话,又来又有闫老支持,她再运动起来便也没人拦她了,她就这样每日折腾着动个一两刻钟,在闫老的汤药、婄云的药膳针灸的三重加持下,她总算逐渐觉着力气回来一写,走动起来四肢无力的也没有那么厉害了。
这就很叫人满足了,毕竟是在往好转上奏的。
因为春末就狠狠病了一场的缘故,又想到去年与前年的事,文老爷与文夫人商量着,等锦心稍微好转一些,便打算送她到梅园里过夏去。
前两年在园子中,锦心的身体确实比在府中好上许多,今年她又大病了一场,谁都不敢赌她今年如何,倒是趁早去园子上安养为好。
如此正遂了锦心的心,她好劝歹劝将徐姨娘留在了府中,带着身边的一众人来到梅园上,捱过这年最热的一段日子。
似乎今年注定是多事之年,秋日里,锦心刚送走了文府来看望她并传达家里希望她能尽早回家的意思的妈妈,后脚荀平便上门了。
西北之地有异。
第一零七回 人都丢了,上哪杀去。……
荀平来的急匆匆的, 锦心彼时刚打发走府里来的人,她在梅园里静养的这段日子,家里人也常过来, 今儿是文夫人叫身边妈妈过来送些东西,探望她身体, 又喊她回府过重阳去。
原来是中秋前头, 锦心染了一场风寒, 彼时大节将至, 是徐姨娘带着文从林来接她,正碰上她发了热,用药发汗呢,一时又是恼她病了也不知会与家里,又心疼她这一年来多灾多难地道, 又为她身体着急下, 哪里还记得带女儿回家过中秋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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