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轻诧异极了,阿晋接着说:“反正听瞭望台的兄弟们说,二少爷这些年,就跟个雕塑似的,日日夜夜看守这片海域,几乎没人看到他睡过觉,也不洗澡,给口饭就吃,哎,这么没日没夜地折磨自己,或许就是为了弥补当年犯下的错……”
阮轻摇摇头,不予置评,听阿晋说了会别的,吹了会海风,这便回了房,调养灵根。
翌日清晨,阿晋过来敲门,恭声说:“夫人,我有事要禀!”
阮轻穿着单衣,站在门口,朝门格外说:“什么事,说罢。”
“星照门的人一大早就到海域附近了,传信说要登岛拜访,”阿晋道,“夫人你看,要不要放他们的人登岛?”
阮轻冷笑,“七日之期还差两天,陆家的人现在就猴急着赶过来,不如晾他们一日,明日再让他们登岛。”
阿晋笑了笑,“也好,我就说少主不在岛上,让他们在海上等一等。”
阮轻“嗯”了声,看着阿晋站在门外,去又复返,犹犹豫豫,便问:“还有什么事吗?”
阿晋咽了咽口水,有些担忧地说:“夫人,我进客厅前,好像看到……阁主收了一封信,似乎是……他们给你的……”
星照门给她送信做什么?
阮轻心里紧了下,拉开门,披着长发,清澈双眼注视着阿晋,片刻后嘴角扬了下,道:“老阁主知道我与星照门断绝了关系,他收起星照门给我的信,也是情理之中,此事你别外传。”
阿晋紧张地点了下头,呆呆地看着阮轻,又咽了下口水说:“那……那我先下去了。”
阮轻淡淡说:“你去吧,少主回来了,再通知我。”
合上门,双双摇着花瓣,困惑地说:“老阁主到底想干嘛?”
“老阁主是个明白人,”阮轻将打开窗户,让双双沐浴着清晨的阳光,温声说,“他若不想让我看到信,那信上的内容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事。”
双双有些费解,想了想问:“小主,你为什么这么信任蓬莱阁的人?”
“也不是信任,”阮轻望着窗外的海浪,望着远处高高的礁石和瞭望台,淡然说,“蓬莱阁日复一日看守东海,他们身上肩负着中原大陆万千生灵的生命,心怀苍生之人,怎么会害我?”
双双懵懵懂懂的,两朵硕大黑莲花一会儿歪到左边,一会儿歪到右边。
这一夜海上刮起了狂风,阮轻睡得颇不安宁,仿佛身处浮萍之上,在海浪中疯狂地颠簸,骤雨袭来,整个世界都是风声、雨声,偶尔惊雷振聋发聩,海面被闪电倏然点亮,屋外“砰砰砰”地响着,也不知哪间屋子的窗门没关好,震得人心慌意乱。
阮轻提着灯,趿着木屐出门,双双在角落里瑟缩着说:“小主,你别走,我害怕。”
阮轻便将她从水里捞出来,暂且放在怀里,提着灯往外走。
“砰砰砰——”
撞击声越来越响,像是海底无数阴魂冲击而来,阮轻不由地放慢了脚步,得找到了那扇未合上的窗,她松了口气,将窗户锁好,忽听到一阵细碎的声音,“叮铃铃”地响着……
像是什么金属链子,拖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阮轻脸色煞白,缓慢地扭过头去,借着手里黯淡的灯光,看到一个黑影从走廊上一晃而过!
阮轻像撞鬼了一样,浑身的血液都炸了,提着灯,在走廊上蹬蹬地跑了起来,木屐踩在湿滑的木地板上,几次差点滑倒,逃命似的撞开卧房门,冲了进去!
紫电如巨龙爬上空中,一瞬间点亮了整个屋子。
一个高大的人影蓦地出现,面前现出一张惨白的脸,阮轻手里的灯掉在地上,尖叫一声,声音立刻被惊雷淹没——
一只冰凉的手覆在阮轻唇边,耳畔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是我,十四。”
阮轻大口地喘着气,立刻明白了“十四”意味着什么。
是靳十四,不是鬼魂。
她呼吸凌乱,单薄的后背贴着男人的胸,冰冷的海水激得她一个发抖,她抱着双双,打着冷颤,犹豫着点了下头。
屋外走廊上,“叮铃铃”的声音仍在响着,时而靠近,时而远去,借着电闪雷鸣的光,阮轻看到了映在窗格上的黑影,屋外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正提着一把黑剑,在走廊上来回晃动。
阮轻盯着黑影的巨大脑袋,在狂风暴雨中,隔着门,嗅到了一抹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她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心想——外面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海底偷跑出来的魔物?还是地狱索命的恶鬼?
靳十四怎么会招惹到这种东西?
她身体不住地打颤,紧张地往靳十四身上靠去,他浑身都湿透了,冰冷的衣料下面传来暖和的体温,令她稍稍镇定。
她缓缓地、僵硬地扭过头,询问般地望向靳十四,这魔幻般的夜里,那双淡水琉璃般的眸子依旧平平静静的,朝她微微点头,示意她莫要慌张。
阮轻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心里超乎寻常地镇定。
时间渐渐流逝。
海上风浪不依不饶,磅礴大雨一阵一阵地袭来,她的周围只有靳十四的气息,竟意外地让她有了安全感。
好一会了,屋外那东西渐渐远去,阮轻一颗提着的心,才慢慢地放下来。
终于走了,这噩梦般的夜晚,就连怀里的双双,也轻轻地吁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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