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随口一问,想到她跟林淮风说的那句——
“我以前喜欢你,何尝不是因为,你像我喜欢的人呢?”
她喜欢的人,是陆宴之吧?
令她魂牵梦绕,却又始终不愿意承认。
作茧自缚,自欺欺人。
就像他从前一样。
他无比后悔地想,当初若是没离开客栈就好了。
当初若是陪在她身边,又怎么会给陆宴之机会,让她从此对他念念不忘。
风吹起两人的衣角,靳十四将她抱得更紧,摸了下她的脸,低下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温热的、柔软的唇,印在她冰冷的额上。
阮轻微微一怔,眼里盛着泪,抬眸看着靳十四。
眼泪止住了,耳畔唯有风声。
仿佛天地诞生之初,便是这般寂寥、幽远。
靳十四轻抚她的脸庞,手指不时打颤,垂着眼睑,注视着她,欲要开口,嘴唇动了动,却是不由分说低下头,阖上眼,双唇覆在她沾着泪的唇上。
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他只想豁出去,放手一搏,就好像他每次出剑的时候,捏准的时机一样。
他紧张地嘴唇都在发颤,触到她柔软的唇瓣,饮水一般与她亲昵,咽下咸涩的泪水,分开复又吻上去。
像是盗贼一样的,窃取本不该属于他东西。
他动作温柔而克制,却一次比一次细致、绵长。
从头至尾,他心跳快得吓人。
唇分,靳十四与她额头相抵,抱着她,轻轻说:“别哭,轻儿,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阮轻不发一言,只靠在他怀里,抬起手,失神地摸了下嘴唇。
日隐在云后,不经日落,天就黑了,湛蓝的夜空里挂着弯月。
阮轻早已经平静下来,跟在靳十四身后下山。
谁都没有说起,之前那个吻。
靳十四心慌意乱,想到自己可能吓到了阮轻,一时又开始后悔起来。
只要她不赶他走,他做什么都可以。
阮轻从山坡上,看着亮起灯的逍遥门,取出蚌壳,说道:“我想去逍遥门,看看能不能找到双双。”
靳十四心跳漏了半拍,微怔,片刻后说:“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阮轻说:“可以的话,你帮我引开林淮风吧。”
*
逍遥门:
四处灯火通明,天下各路门派纷沓至来,掌门夜里还在会客。
唯独一处客房里没有点灯,昏暗的幽光映在窗格上,映着落寞的人影。
林淮风穿着单衣,枯坐在屋内。
面前放着一墨色陶瓷碗,水里养着一株并蒂双生莲,紫黑色的莲瓣焕着幽光,映着少年人垂丧、惨白的脸庞。
双双莲茎少了一截,比从前矮了不少,嫁接在一颗未萌发的莲种上,生了根,渐渐地恢复灵识。
她摇了摇莲茎,幽幽地说:“你就不该跟小主说那样的话,现在好了,自讨苦吃。”
林淮风瞟她一眼,那红的滴血的眼睛,令双双不禁一颤,莲茎都缩了一截。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双双小声说,“要不还是把我还回去吧?”
林淮风轻笑,“还回去了,她还会来找我吗?”
“陆宴之给你莲种,不是为了让你以此来要挟她,”双双说,“你这样做,有点太过分了。”
林淮风瞪她一眼,说道:“若不是为了轻儿,我会费这么大力气救你?”
双双心虚地缩了缩头,有些底气不足地说:“你会的。”
“……”
“你本来就不是坏人,”双双怯怯地说,“你帮了小主那么多次,对她恩情还在,她是通情达理的人,只要你好好待她,跟她解释清楚误会,她会跟你和解的。”
林淮风淡漠地说:“没有误会,我一开始的确喜欢她的脸。”
“那具傀儡呢?!”双双说,“北海岸小屋里那具傀儡呢?!”
林淮风说:“早就沉海底了。”
双双:“什么时候的事?”
“轻儿来蓬莱阁之后吧,”林淮风笑了笑,“怕她看到伤心……”
双双莲茎抖了下,扭了个疑问的符号。
“不会吧!”双双大声说,“那天晚上,小主还见过那具傀儡,就在那小屋里!”
“不可能。”林淮风语气很确定,接着颤了下,抬眸看着双双,难以置信地说,“你说什么?!”
双双:“……”
“不可能的事……”林淮风喃喃说,“难道有人故意……将她捞了出来?”
双双气呼呼地说:“你问问林琼叶吧!要不是她那天晚上说了那些气话,小主怎么会那么伤心!”
林淮风说:“等轻儿回来,我再问她。”
双双懊恼极了,“你怎么确定,小主一定会来?”
“她会来的,”林淮风眸光幽黑、阴郁,“你在这里,她一定会来的。”
正此时,窗外一道黑影掠过。
林淮风哗啦一下起身,布了道阵法,提着剑出了门。
靳十四一跃飞起,落到屋檐上,借势一跃,身影没入山林中。
林淮风佯装去追,却借道叩了一扇主人的窗户——
窗户落下,一名贵公子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脸看他。
林淮风踩在窗框上,弯身看他,说道:“殿下,劳烦帮我追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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