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它停止了挣扎。
靳十四旋身抽剑,在水怪身上借力一蹬,一跃跳到了阮轻身前的浮冰上。
水面的冲击力将阮轻和那块浮冰震得远了一些,两人对视一眼,阮轻趴在冰上,往水下看去,冷风吹来,冻得她直哆嗦。
黑色的血将水下染成一片混沌,那水怪不断地下沉,隔了许久许久,才传出一声闷重的落地声。
水下果然深不见底。
她刚才也不过是潜下去短短一段距离,便遭遇了水怪。
而陆宴之,则是要潜到深渊最底下,去取那面镜子。
阮轻倒抽一口凉气,催动体内另一根灵根,热焰从指尖窜出来,她准备再次潜入水底。
“哗”地一声,水面传来动静。
阮轻立刻扭头看过去,只听得水花四溅,靳十四再次跃入水中,往水面露出的人头那里游过去。
陆宴之以黑布蒙着镜面,双手抱着镜子浮上来,靳十四游过去接过镜子,存入乾坤袋中,拽着他往阮轻那边靠近。
云珂太子的人也下来了,费了一番功夫才将人救上去。
山坡上面生了火,阮轻捏了个诀,给几人除干净水,精疲力竭坐在篝火边上。
靳十四坐她对面,解了外衣,面上映着火光,雪岚剑横放在他脚下,一旁是云珂太子几人。
陆宴之靠坐在树下,脸色惨白,阖着眼昏睡过去了,手里仍握着那份卷轴。
阮轻给他喂了药,让他靠着火,打算休息片刻,暖了身子再走。
沉默良久后,云珂太子突然说:“阿荆,你随我回皇宫吧。”
阮轻抬眸看了云珂一眼,他正垂眸看着靳十四,神色平静。
靳十四毫不犹豫:“不去。”
阮轻别过脸,看着篝火,想到了什么,眼皮突突地跳了下。
“我可以等你办完事,”云珂太子说,“带上阮姑娘,为兄为你们做主,为你们议亲。”
阮轻手指尖仿佛烫了一下,暗暗地抽了口气。
怪不得,云珂太子从一开始就格外地在意靳十四,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
靳十四注视着阮轻,眸光里映着跃动的火焰,他呼吸有些急促,耳根微微泛红,欲言又止。
云珂弯唇笑了笑,看向阮轻,说道:“阮姑娘。”
阮轻说:“你们谈你们的,不用管我。”
“非也,”云珂摇头说,“阮轻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想问,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阮轻淡淡说:“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云珂颔首,说道:“对你而言,重塑肉身是志在必得的事,可回到星照门以后呢?”
阮轻微微惊愕,眼睫毛颤了下,心说:他什么都知道了?
“没错,”云珂温和地笑了下,“阮姑娘的确骗过了天下人,也骗过了三公主,差点将我也骗过去了。”
阮轻嘴角抽了下,说道:“那你今天在大殿之上,为什么不拆穿我?”
反而还煽动众人情绪,以皇室的名义庆祝她的重生,将她重生归来的消息广而告之。
“姑娘迟早都会拿回自己的身体,早说晚说,又有什么分别?”云珂眯着眼睛看她,“能帮到你,是本宫的荣幸。”
阮轻转过脸,看向靳十四,说道:“十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靳十四垂着眼睑,说道:“轻儿……”
云珂打断他,替他说道:“阿荆,或者说你们口中的雪岚剑主靳十四,乃是皇族云氏血脉,若当年没有发生变故,如今的太子之位,本应该是他。”
阮轻嘴唇弯了下,注视着靳十四,片刻后说道:“原来如此。”
这就解释的通了,怪不得白天在大殿之上,靳十四会为云珂太子打抱不平。
也怪不得,云珂太子会一再帮他们,原来是因靳十四的关系。
靳十四抬眸看着阮轻,有些忐忑,轻声说:“那是以前的事,与我现在是谁没有任何关系。”
他只想跟着轻儿,去哪里都行。
“再怎么样,皇宫是你的家,我是你的亲人,”云珂太子语气温和,说道,“来日你成家立业,延续血脉,也是我们云氏的后代。”
他三两句话离不开成家、议亲,靳十四听得头皮发麻,心里不禁冷笑——
将死之人,哪里有资格考虑这些问题?
可他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只冷漠地瞥了云珂一眼,默不作声。
阮轻垂眸看着火焰,不知该作何感想。
靳十四有亲人了?
还是皇室一族?
那从此以后,他还能跟着自己远走高飞吗?
见两人都不发话,云珂识趣地起身,朝阮轻拱手,说道:“阮姑娘,得空了还请您帮我多劝一劝阿荆,今日就到此为止,燃霄那边本宫会帮忙稳住,明日本宫就启程回京了,日后我们在京城再会。”
阮轻站起身,回了一礼,与他辞别。
“轻儿……”等他们走后,靳十四说,“我本来不想瞒你,也没想回到皇宫,我发过誓,只侍奉你一个人。”
阮轻眸光微动,走过去,牵起靳十四的手。
她什么都没说,垂着头,卷起他的衣袖,将他手上腕带解开,露出手上的肌肤。
顺着掌心,上面赫然有两道黑色的魔纹,一路蔓延到小臂,逼近手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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