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渊垂眸扫了一眼,微微蹙起眉头。一来他不喜他人亲近,二来女童全然将他的计划打破了。
原本想着,让女童引着狼群,自己可以灵活出手,逐个击破。现在,狼群都围了过来,他想脱身也不行了。
“莫动。”他用剑指着狼群,声音低而平稳,“与我背靠背,将火把对着前方,无论出了何事都不可扔掉。”
女童捣蒜似地点头,颤颤巍巍地挥动着火把。裴渊不必回头,也能感受到她的身体正在瑟瑟发抖。
方才被裴渊一剑杀死的,显然是一只头狼。那剑上仍带着血,所指之处,围上来的狼都不由后退。
但它们显然不肯放弃这一顿美餐,低吼着,爪子刨在雪上,伺机而动。
裴渊知道,杀一只不够。
很快,只听耳边传来动静,裴渊手已先动,堪堪转身,就一剑正正插入一狼口中。而另一边,也有二狼扑来。
裴渊手脚敏捷,一脚将一狼踹开,手中的剑则及时抽回,刺入另一狼的眼睛。
这番砍杀都发生在须臾之间,转眼,地上已经躺着三狼,一死二伤。方才被裴渊踹开的那只狼,见势不妙,也不再上前。
裴渊知道狼群的脾性。它们是讲究精打细算的猎手,最讲趋利避害,见得情势不对就会及时收手。
他趁势将女童手里的火把接过来,朝剩下的狼群挥了挥。
那些狼只睁着幽幽的眼睛,踟蹰不前。未几,只听一声嚎叫,它们散了开去,消失在密林之中。
周围恢复寂静,裴渊才松下一口气,却听到身后传来倒地的声音。
他讶然回头,那女童已经软倒在了雪地里,人事不省。
第3章 春来(三)
裴渊犹豫再三,还是将女童扛回了宅子。若不这么做,狼群随时会回来把她吃了,那今晚这一番气力也就白费了。
裴渊将她安置在厢房。灯光下看,她浑身脏兮兮的,也不知在外头流浪了多久。
简单地包扎了伤口。女童醒了。睁开迷离的眼,眼珠子乌溜溜的,叫裴渊想起从前偷偷捡到房里收养的小猫。
她不安地打量四周,目光最后落在裴渊身上。
“你不曾被狼咬到,只是被划破了些皮肉。”裴渊淡淡道,指了案上一只小瓷瓶,“大的伤口,我已经给你包好,若有何处不适,可自己动手。”
女童仍盯着他,没说话。
裴渊觉得自己对一个陌生人说的已经够多了,又道:“明日,你就离开此处,寻你家人去吧。”
他正要起身离开,女童忽而有了声音。
“那是何物?”她看着案上的盘子,眼神直勾勾的,“是吃的么?”
裴渊漠然看着眼前的一切。
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大声咀嚼,更别说狼吞虎咽,像刚投胎的饿死鬼,粗鲁至极。
转眼间,风卷残云,盘子里的食物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女童咽了咽,小心翼翼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他。
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裴渊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懂了。转身又去取来食物,看她开始新一轮的扫荡。
这下好了,足够他明日食用的存粮,已经少了一半。
吃饱了肚皮,女童也终于有了说话的气力。
“你一个人住在此处?”她一边意犹未尽地舔着指头残留的糕点,一边四下里打量,“这山中到处是豺狼虎豹,你不怕么?”
原来是个自来熟,可惜裴渊不受用。
他淡淡地说:“方才我说的话,你记住了。”
说罢离开。
卯时起身练功,是裴渊雷打不动的必修。
正值早春,外面下起了小雨,浇在身上叫人神清气爽。裴渊急不可耐地将昨夜未练完的功夫补上。他专注时,眼里只有腿脚上一招一式,一切变得缓慢且能够捕捉,他甚至能看清剑气所指、所致,那春风中飞扬的种子和洋洋洒洒的雨滴被破成两半,随即崩裂、散落成带有青草香的迷雾。
一练一个时辰,身子早就被浇了个透。
这宅中有浴房,房中有山上引下的温泉水,沐浴很便利。裴渊随意洗了洗,却听隔壁也有水声,还时不时地传来惊叹。
他愣了愣,即刻明白过来,那浴房里的是谁。
他有些恼。自己好心好意救下的这个人,不仅没有遵守他的吩咐自觉离开,还擅自用了他的浴房?
他常年客居他乡,深谙礼节的重要性。这相当失礼,他自己不会这么做,自然也不喜别人这么做。
于是穿戴整齐,裴渊便去隔壁撵人。
到了门前,到底思及她是个女子,还是郑重地敲了敲。
未几,门开了一条缝。
女童穿着白色中衣,披着湿漉漉的头发。洗漱干净之后,她那张脸竟颇是好看,黑色的瞳仁圆溜溜的,像两颗葡萄。
第4章 春来(四)
“有事?”女童小声问。
这自来熟的语气,仿佛裴渊是来串门的。
何其无礼粗鄙!
裴渊冷冷道:“你该走了。”
女童慢慢低下头,轻轻“哦”了一声。
少顷,她走出浴房,返回厢房里,穿上脏兮兮的外衫。
她在门廊上找到裴渊。慢吞吞地走上前,双手不自觉地缴着衣襟,欲言又止。
裴渊不会给人递话柄,女童很快意识到这点,于是鼓足勇气,道:“阿兄,我有件事想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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