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紧拆开,只聊聊几句,却透露了重要的信息。谢攸宁要她即刻离开阳关,前往尧村避难。
裴渊离开时只说可能有一战,而如今,谢攸宁的信就坐实了两关必有一战的消息。
晚云不由得想起阿兄和谢攸宁在荒村分别时,曾提及斥候消息可能有假,再派斥候打探一事。如此说来,前方的消息并不乐观。
要走么?
她看向尹追,对方读完玉门关传来的线报,亦神色凝重。
裴渊走时只草草提及叛军到了瓜州,并未谈及其中细碎,晚云不由得向尹追问起瓜州的情况。
尹追晚云是齐王和右将军都叮嘱关照的人,他也不隐瞒,与她细说。
十日前,孙焕率三万赤水军围甘州城三日,叛军以屠城威胁,胁迫赤水军退兵五十里。
孙焕大怒,转而强攻。守军誓死抵抗,并每日从城墙上抛下尸体逾百,城中哭声滔天,民怨四起。孙焕无法,只好令赤水军撤退。那五千叛军则于廿四日离开甘州城,向西边而来。
竟然屠城。
晚云握了握拳。宇文鄯曾为一方守将,竟残害曾经守护的子民。甘州亦有她仁济堂的门人,不知是否安好。而阿兄和谢三郎听闻他这等行径,又该何等愤怒和痛心。
“几天前我曾随右将军在肃州平叛。”她问道,“若叛军西来,当在肃州遭遇玉门军,何以到了瓜州?莫非肃州失守?”
“肃州倒是完好。玉门军部分被带到玉门关,剩下的将士以守城为首任。若非遇敌,不主动出击。”尹追答道,“更重要的,是叛军放弃了肃州,直奔两关而来。殿下料想是与戎人约定的时间已至,不得不出此下策。但殿下决意不让其得逞,于是率先领兵在瓜州设伏,打算一举歼灭叛军,再收拾戎人。”
而如此一来,两关不得不分兵支援沙州。若戎人此时来袭,只有靠关城死扛了。
阳关究竟还剩多少守军?晚云问尹追,但尹追不敢泄密,并告知晚云不必担心,一切有他,而后,派人将她送走。
官署中忙碌,晚云不好再打扰。可正要作辞,忽而有卫士冲进来,急禀:“禀总管,玉门关烽燧亮了!”
尹追神色大变,带众人疾步登上城楼。
晚云尾随而至,见玉门关方向,三十里一拒的烽燧正沿着蜿蜒的长城,穿过崇山峻岭次第亮起。
玉门关遇袭。
“我等愿意驰援。”中郎将霍良抱拳禀道。
第65章 冬去(四十五)
尹追抬手制止:“我等的任务是自保,不是驰援。”
中郎将林岱肃声道:“两关唇齿相依。若玉门关失守,我等如何自保?”
“谁跟你说玉门关会失守!”尹追厉声斥道,“林岱,而乃城守军中郎将,需当军中表率。若再妄议,军法伺候!”
林岱面露愧色,抱拳称是。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南边的天空。
阳关南三十里,烽燧之火在阴沉的苍穹中熊熊燃起。
尹追眯了眯眼,冷声令道,“准备迎敌。”
霍良和林岱领命,速速奔下城楼。
尹追转身,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晚云,道:“小郎该走了。”
四周将士看向晚云。晚云想起裴渊走前要她记下的话:如遇烽燧亮起,即刻骑马离开。
而在这些人眼里,她是……逃兵?
晚云脸上一红,低头离开城楼。
她答应过阿兄的,不能坏阿兄的事。
晚云不敢多想,直奔马厩。此时的感受更为明显,因为她与所有人都逆向而行。众人都赶赴城楼,只有她跑向马厩。
她的脑子嗡嗡作响,几乎凭本能找到她的乌孙马。
满棚的战马似乎也感应到了战争的气氛,四处想起躁动不安的嘶鸣。
“要走?”忽而有人道。晚云回头,看见医官丁洪正下马,把缰绳提给曹司。
晚云不语,只顾安抚马匹。
丁洪抬头,眯眼看远方:“我若没看错,是烽燧亮了吧?”
私下无别人,晚云只好应了是。
丁洪沉吟片刻,有意无意地说:“有道是仁心济世啊。不过有的世道里只有权贵,却无众生。”
晚云忽而抬头。仁心济世正是仁济堂的由来,丁洪正是讽刺她只医治齐王,不管他人的死活。她正色道:“医正可辱我,不可辱我仁济堂。”
丁洪笑道:“仁济堂是什么?是块牌匾,还是文谦?”他摇摇头,“此处方圆一百里,你即是仁济堂。”
他说罢,挥袖而去。
这是故意激她的。晚云暗自对自己说,你答应了阿兄要走的。若是做不到,阿兄会生气,日后就不再搭理你了。
晚云咬了咬牙,毅然上马,疾驰离开。
身后鼓声震天。马蹄声撼动大地。戎人军队想必已经到达关外。
她不顾一切地往来时的路奔去。
雪静静地下。已经远离阳关三十里,不复听见战鼓的喧嚣。
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逃离向来容易。可即便肉体跑远了,心却逃不掉,仿佛有一股力量拉着她,对她说回去、回去。
行至荒村,大雪掩埋了激战的痕迹,只偶尔见散落的兵器,显得阴森而诡异。
忽而苍鹰飞过,发出嘹亮的尖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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