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心头一阵作呕。还明日黄花,说得好像他现在真是个花魁。
她要是能等这几日自然会等。可沈楠君还跪在朱雀门前,却是一时半会都等不得。
不过裴安说这些,并非拒绝,八成是在考验她。
她蹙起眉头,叹口气,幽幽道:“殿下何出此言?阿兄纵然有军功在身,可并非无所不能。若论行军打仗,阿兄确实在行。可此事始于黄河水患,又有府衙之间徇私舞弊、相互勾结,非阿兄所能及。而殿下执掌皇城司,可谓无所不知,若说天下谁有火眼金睛,能将此事轻易查得水落石出,非殿下莫属。”
裴安闻言,眉间一展:“原来九郎在你眼中,竟是战场之外百无一用的武夫。”
晚云心想,此人果真是个黑道头子,不仅天下第一不要脸,还喜欢乱挑拨别人的关系。
“术业有专攻,阿兄便是在行军打仗之时,也从不去做能力不可及之事。”晚云道,“还请殿下拔冗相助。”
裴安不置可否。
他侧身倚在榻上,以手支额,笑盈盈地看着她,忽而道:“你为何要帮这沈楠君?据我所知,沈家与仁济堂算得半个仇敌。莫非只因为你师兄看上了她,你就要为了帮她来求我?”
还说只是略有耳闻。晚云腹诽,连沈家和仁济堂的龃龉都知道了,王阳喜欢沈楠君的事也早已经摸得一清二楚。
第274章 夏至(三十四)
“沈家是沈家,沈楠君是沈楠君,纵是一家所出,也不可一概而论。”晚云道,“几日前,殿下与我在茶室相遇,曾与我言明搭救宇文鄯的理由。殿下的深情厚谊叫我动容,如今师兄于我也是一样的。师兄在京师只有我一个亲人,他的事自是我的事,我责无旁贷。”
裴安笑了笑:“这是你兄妹二人之事,与我却是无干。不过罢了,你素日对我冷脸,如今难得说了这许多好话,我也不能光听不办事,便替你跑一趟。”
晚云听罢,心头一喜,赶紧笑吟吟地说:“谢谢殿下!”
裴安看着她,思忖片刻,问:“你师兄何在?”
晚云道:“师兄吩咐完所有事情,就去朱雀门前找沈姊姊了。”
“如此。”他徐徐点头:“那此事便只能交由你去做了。”
宽阔的朱雀门前,沈楠君形单影只地垂头跪着。
一袭灰衣徐徐走近,在她跟前蹲下
她缓缓抬起头,看见王阳紧绷的下颌,他带有些许怒意,可依旧拧开手中的水囊,递给她,道:“喝点水。”
确实是他。
方才有个老妇人说她长得像她过世的女儿,给她递了汤羹。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尤其是对她这等注定不会落下什么好结果的人,旁人怕恨不得避而远之。
她料想是他。
她轻抿一口,润了润干涩的喉咙,道:“你不要再往这里来,对你没有好处。”
王阳笑了笑:“亏你还会替我着想。”
“你我萍水相逢,但也算有几分交情,我自然会为你着想。却不像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不告诉我。”
她面色如常,可言语中却掩不住失望。
尽管他早就料到,他想方设法瞒她,她必不领情,可当那失望直达心底时,还是忍不住阵阵刺痛。
他深吸一口气,驱散心头的淤堵。
沈楠君在他默然的目光中侧过头去,道:“你走吧,我的事我自会了解,无需你帮忙。”
王阳注视着她,没多言,过了会,起身离去。
一颗心便随他的脚步声一道下沉,不知掉落到何处。
沈楠君的脑子一团乱,不知为何,视线模糊了,眼泪一个劲地在眼眶打转。她的手紧紧握成拳,咬紧牙关,才不叫眼泪掉下来。
她等了许久,想王阳已经走远,才卸了劲头,塌下肩膀,就着衣袖拭泪。
可身边忽而有人递了帕子来。她一惊,再抬眼,便看到有个人在她身旁也直挺挺地跪下来。
王阳挨在她身边,连跪姿都颇是优雅,道:“别哭了,我没走。”
沈楠君忽觉一阵恼,夺过那帕子低头擦干眼泪,道:“你为何还不走,说过不要你管。”
王阳没答话,片刻,却道忽而道:“楠君,我陪着你走这一遭。若是成了,你便陪我后半辈子吧。”
裴安送走了晚云之后,便让石稽往宫里递了牌子,换了身衣裳,乘上马车入宫去。
石稽很是诧异,陪着裴安坐在马车里,问道:“在下以为殿下至少要再耽搁两日,好让王青州多跪一阵子。”
“胡言乱语。”裴安白了他一眼,“我是那分不出轻重的人么?”
石稽笑嘻嘻,拱手称是。
“不过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裴安忽然又摸摸下巴,“你说,可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换个地方单跪?”
石稽:“……”
裴安叹口气,冷笑一声:“这王鸿初当真是个人精,使着小云儿把算盘打到了我头上来。啧啧,有这种人当手下,我夜里都睡不好觉。”
“人精不好么?”石稽道,“帮皇城司做事,人不精活动不开。最好是个能甩水袖的,殿下才省事。”
裴安琢磨着石稽的话,却也有几分道理:“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王鸿初此人训不服,成日想着带仁济堂脱离皇城司,我就怕他什么时候变本加厉,把我算计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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