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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良还言之凿凿:“以老夫对圣上的了解,圣上向来不耐烦这些琐事,若有争执,各打五十大板就过去了。”
    张兴都那时有些困惑,问道:“但这样,大公子岂非要受委屈?”
    封良摆摆手:“事已至此,大局为重,顾不得这许多了。所不过让大郎降几阶官,过几年就升回来了。倒是皇城司出师不利,一开始就受挫,丧失了圣上的信任。利弊相较,还是我们赚。”
    张兴都以为此计甚妙,一切都在封良的掌握之中。
    可如今,封良竟一反常态,不得不让张兴都感到错愕。
    “不知出了何事?”他问。
    封良沉沉叹息一声:“是我等操之过急了。二殿下诈了我们一把。他和九殿下看似各自向圣上和太后告状,实则什么也没说,他们的用意就是等着我们亲自将事情摆上台面上来,让大理寺动手审理此案。”
    张兴都困惑道:“摆上台面不是好事么?”
    封良摇摇头:“此事若是被按在台面下,我和二位殿下在御前辩上几个回合就过去了。若大理寺插手,则举朝瞩目,就不好私了了。”
    张兴都沉吟:“因而二殿下便是算到左仆射意欲私了,才出了今日这招?”
    “正是。”他冷笑一声:“是有两下子。”
    张兴都想了想,问:“那我等还继续么?”
    “继续。”封良点点头:“不仅要继续,而且要尽快。尤其是王青州,你……”
    他说着,忽而打住,脸上露出犹疑之色。
    张兴都连忙答道:“已经上刑了,还未招供。若是嘴太硬,自然也等不到他回答了,先行画押了,然后再……”说罢做了杀人的手势。
    封良眯了眯眼。
    第296章 夏至(五十六)
    封良听过王青州的大名,也知道他是文谦的徒弟。这一刀下去,必定会激怒的文谦。届时,这个被新皇所遗弃的老东西,也不知他会作何反应?
    转念一想,裴安是否又算到了这点,料他不敢?
    他冷笑一声,文谦而已,何以畏惧。挡他者死。
    “务必处理干净,别漏了马脚。”他吩咐道“另外,把大郎送来我这里。”
    尚书左仆射的值房里,封爽头发蓬乱,衣衫脏污,瑟瑟发抖地跪着。
    封良已经沉默着看了他一盏茶的时间,一语未发。
    他的眼神何其阴鸷,封爽未曾抬头看,便已经如芒在背。
    窗外下着倾盆大雨,忽而一道闪电划过。
    封爽被吓破了胆,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父亲,是五殿下唆使我的!他说我若不做点什么,就会像他一样被父亲和中宫遗弃!我怕死啊父亲!我害怕,我不想变成五殿下!你不知道,他成日疯疯癫癫的,被中宫逼的发疯,我不得不去争这一线希望,搏一条生路!”
    他趁着外头雷电交加,一股脑地大喊大叫,随即抱头痛哭起来,低低呢喃着:“我害怕啊父亲,我害怕……”
    封良闭了闭眼。
    心头纵然悲愤交加,可千言万语也盖不过一个念头,无论封爽再如何叫人失望,终究还是他的亲骨肉。
    他疲惫地揉了揉额角,狠狠瞪他一眼:“你要我和你说多少次?无论是你,还是太子和五殿下,你们都是封家的孩子。我是封家族长,有大局要顾,有时候不得不用上你们,但绝不会弃你们于不顾。不仅我是这样,中宫也是一样的。”
    封爽摇摇头,咬牙道:“父亲别再骗我了。若我和太子不得不舍一人,父亲必定毫不犹豫地舍弃我。”
    封良叹息道:“若是有那一天,有不得不舍弃你的那一天,父亲也代你去死。”
    封爽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封良,想从他的神情中找到破绽。可他却意外地在封良脸上看到了多年未见的和蔼和慈祥,让他出错难当。
    “那五殿下呢?父亲和中宫真的要放弃五殿下了么?”封爽问道。
    “从没有人说过要放弃五殿下,是他自弃了。”封良的眸子渐渐变得冷漠,“自怨自艾救不了他。他若能挺直脊梁,做他一个次子该做之事,保护中宫和太子,我等必定也会保护他。”
    说罢,他厉色看向封爽:“你们这几个人,都是锦衣玉食养大的,从小直至伸手索取,不知为家族奉献,让族人何等寒心。五殿下堕落成性,你好自为之,切莫随他。”
    只一瞬间,封良又变成了平日的尚书左仆射,封爽塌下腰身,低头称是。
    “你昨日犯下的事,等日后再与你清算。当务之急,速回水利监。查明当日魏州水患可曾留下任何文书,一概销毁,切勿留下丝毫证据。”
    封爽点点头,作辞离去。
    封良将他叫住:“打起精神,去寝房换身衣裳,梳洗妥当再出去,别再丢人。”
    眼前一切都沉入漆黑,仿佛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
    锥心的痛让每一次呼吸都成了障碍。
    王阳的意识回到了遥远的过去。那时他九岁,堪堪拜入文谦门下,成了他第一个关门弟子。
    第一天教授功课,文谦带他到山顶打坐,徐徐道:“一呼一吸,可见世界。”
    刚开始的时候,王阳觉得高深莫测,后来,他察觉了这都是师父的套路,不过是将简单的道理说玄乎。他自幼受父母教诲,懂得尊师重道,故而向来给文谦留足面子,从不拆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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