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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不是,其中还有缘由。”皇帝继续说:“姑母方才从信中也知道了,中宫先前做了些事,让五郎心寒。他一时气不过,便将细由都一一供了出来,落到了九郎手里。九郎手握证据来向朕陈情,事关重大,朕不想冤枉了中宫,于是将五郎召来,也是为了此事。朕嘱他据实以告,不得隐瞒。他昨日说了许多,确实有诸多浑事,朕听了亦十分生气,进而将他责骂。”
    他顿了顿,道:“五郎有个从小落下的毛病,每当朕对他发怒,他便会怕得瑟瑟发抖,有一两回甚至失禁。昨日亦是如此。朕于是让人将他送到中宫那里,他兴许觉得不堪,一时想不开……”
    皇帝像忏悔一般,将事情全盘托出。
    谯国公主看着他,心头五味杂陈。
    裴律害怕父亲,她是知道的。从凉州返回京城的路上,他每每提到皇帝,脸上总有畏惧之色,越靠近京城,越是深重。
    至于他被送到皇后那里之后,皇后对他说了什么,是否像他信中说的那般,是皇后的嘘寒问暖让他回心转意,以至于从自绝的方式回报母恩,一切还有待查证。而出了这么多事,谯国公主直觉上已经不能再相信皇后。
    可皇帝呢?
    她不由得想起当年愤而离开镇南王府的情形,也不敢对他抱太大希望。
    可即便如此,还是得尽些心力。毕竟已经去了一个五郎。平日远离京师,看不见则已,若看见了,就不能袖手旁观。
    “作孽。”谯国公主念了声佛,深吸一口气,将心绪压下。
    “而后呢?”少顷,她忽而道,“里头的曲折我知道的不多,也不会深究。可看着信里言语,这番风波,皆因封氏而起。你莫非真要顺着五郎那遗书里的意思,将罪过都推到他的头上?”
    皇帝沉默片刻:“此事,朕自会定夺。”
    谯国公主目光冷下,那便是有这个可能了。
    “五郎虽有遗言,可他难道真的想背上这些污浊?你真以为他心中没有冤屈?”她冷声道,“陛下可还记得,过去有些冤屈,你曾以为时间长了,孩儿们长大了,记不清了,就会过去。可你今日再看,他们可意平了?可不再追问了?可没有后患了?可真的过去了?此事亦是如此。宴郎,你是孩儿们的父亲,心里头必定也是想着他们好的,正是如此,切不可一错再错。”
    宴郎是皇帝的小名。
    他抬眼,看了看谯国公主,目光复杂。
    他知道她所指的是贤妃之事。
    当年事情查清后,他曾请宗亲长辈前来商议,谯国公主便位列其中。她当年极力反对为了保住封氏将卢氏推出去当替死鬼。说若是如此,后患无穷。
    二十二过去了,她又提起后患二字,似乎提醒着他,当年他种下的恶果正一件件兑现。
    他挪开视线,转而问:“姑母好不容易进宫一趟,就是为了五郎的事情么?”
    皇帝的声线冷了下来,谯国夫人亦有察觉。
    果然当年之事还是没法提。
    “是也不是。”谯国公主道,“五郎虽殁了,可这几日轰动京城的几件大事还没完。朱雀门那边,你打算如何处置?”
    提到朱雀门,皇帝的脸沉下。
    “有人托姑母来求情?”
    “不须别人来托,为了故人,我也该来。”
    “哦?哪位故人?”
    “文谦收了两个徒弟,大徒弟被大理寺弄了个半死,如今躺在皇城司。小徒弟跟着师门,如今跪在朱雀门外。”谯国公主道,“此二人,都是文谦的关门弟子,一个姓王,一个姓常。”
    皇帝的目光定了定,露出震惊之色。
    他看着谯国公主,狐疑而不可思议;“他们是……”
    谯国公主颔首,道:“这两人,都是正直聪慧的后生。陛下看在他们父辈来的情面上,就成全他们吧。”
    第320章 夏至(八十)
    裴律的死讯不胫而走。
    京师分堂的暗桩头子陶得利在送早膳时寻了时机和姜吾道说了此事。
    姜吾道亦震惊不已。
    而后便听陶得利道:“二殿下那头传来消息,说让主事想办法让薛娘子醒来。”
    姜吾道思忖片刻,明白了裴安的意思。
    现在皇后必定无暇顾及薛鸾,正是她说出实情的最佳时机。若他没猜错,裴安必定还打算怂恿裴渊,让他亲自进宫劝说薛鸾。
    他颔首道:“那便按照原本说的,将方子换了。”
    陶得利低声道:“在下今日便安排。”
    姜吾道才喝了一口粥,晚云就从另一头偷偷摸摸地过来,往他手里塞了块糕点,道:“这是阿兄叫人送来的,我留了块给师叔尝尝,没别人看见,师叔放心吃。”
    姜吾道抬眼望去,看见楼月站在不远处,料想又是被裴渊打发了来送吃食的。他挑眉看她。
    晚云挠挠头,不好意思笑道:“师叔快吃,别嫉妒。”
    正说着,姜吾道看见朱雀门里出来两辆马车,其中一辆下来个朱衣内侍,后头跟着四个黄门。
    只听黄门扬声问:“姜医监何在?”
    他神色一敛,赶紧放下碗,迎上去,向为首的内侍做礼道:“见过朱阿监。”
    “姜医监有礼。”朱深颔首道。
    “阿监一早前来,是为了……”
    朱深笑道:“请问文公的女弟子常娘子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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