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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云睁大眼睛怔在原地,像是听见了什么谬论。
    文谦的益州时确实得过风寒,她分明替他把过脉,只是小病罢了,何来病重?
    但她知道与春荣争论此事无益,忙跟她别过,催着车夫打马驶向安邑坊。
    到了宅子前前,袁盛已经在门前等候。
    晚云来不及跟他说话,下了马车便拔腿朝文谦的院子跑去。
    宅子里一片灯火,有宫中的黄门、御医,有姜吾道从仁济堂里带来的大夫,里里外外挤得水泄不通。
    晚云心生不详的预感。
    她在药堂侍药多年,只有病入膏肓的人才有这阵仗。
    她越想越害怕,待走到文谦房里的时候,看到躺在榻上的人,泪珠子已经淌了下来。
    “师父……”她哽咽地唤道,忙跑上去。
    还未到榻前,有人将她一把拉住,是王阳。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让他好好歇一歇。”
    晚云擦擦眼泪,抬头望去,只见他也双眼通红,神色憔悴。
    “师父怎么了……”晚云睁着泪眼,声音发抖,“怎会如此?”
    王阳的脸上露出些愧色,道:“你先别哭,师父还活的好好的,只是身子弱……”
    晚云看着他,只觉呼吸一窒。
    王阳与人说病情,一向直率,总会说清楚是什么病,当下到了何等性情,应该怎么治,治得好如何治不好如何等等。
    而晚云从他口中听到这等含糊不清的安慰言语,是第一次。
    她张了张口,正当再问,一人忽而走过来,一把拽住王阳,将他拉出门外。
    “你师父这副身子怎么弱成这样,是何时出了岔子?”姜吾道神色沉沉,冷声问道,“你是怎么照看你师父的!”
    王阳望着他,毫不犹豫地跪下,道:“是师侄的错,师侄有罪!”
    “莫与我说这等无用言语!”姜吾道怒目而视,“我问你他怎会成了这样!”
    “师父的身子是累垮的,”王阳流着眼泪,哽咽道,“从年前起便是强弩之末了。他自知命不久矣,便研习了蛊术强行续命。他说,若他不好了,门内会乱。无论如何也要撑过今年,料理好门内诸事……”
    话没说完,王阳已然泣不成声。
    晚云在一旁听着,惊愕交加,一颗心沉到了谷地。
    蛊毒。
    第397章 夏至(一百五十七)
    确实,如果一个人已经病入膏肓,却能瞒过姜吾道等仁济堂内的医科高手,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蛊毒吊命。如文谦过去对晚云说的那样,毒可让人丧命,但是如果用得好,却能救命,也能平稳脉象,掩盖虚弱……
    “好啊,竟然连我也瞒!”姜吾道气得骂道,“他如今突然倒下了,门内就不乱了么?他糊涂了,你也跟着犯糊涂?”
    他越说越怒,看到墙边放着一把扫帚,抄起便朝王阳打去。
    王阳也不躲避,只直挺挺跪着。
    “师叔!”扫帚还没落下,晚云忙上前架住,急道,“师叔且莫急着罚师兄!师兄何其敬重师父,这等事,必不是他一人的主意,是师父的倔脾气叫他闭了嘴!师兄心头藏着这天大的秘密,又无能为力,心里不知有多煎熬。如今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师叔快再想想办法,还有别的法子么?”
    姜吾道听了她的话,一时堵得说不出话来。
    少顷,他颓然地将扫帚放下,老泪纵横。
    “还有什么法子……”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去看看他的脉……那是亏空人的邪术,到死了都没有一具好躯壳。亏你师父为人称为‘医圣’,好一个作践自己的医圣!”
    晚云急忙跑进屋里,将文谦的手从被子下拉出来。摸到脉搏时,心已经凉了一半。
    忽然,文谦的手动了动,未几,徐徐睁开迷蒙的双眼。
    师侄三人见状,忙围在床边坐下,
    “师父……”晚云喃喃道,眼泪又簌簌落下。
    文谦却神色平静,看了看姜吾道,轻声道:“莫怪鸿初……”
    姜吾道悲怒交加,却没有答话,掩面而泣。
    文谦又将眼睛看向王阳,道:“委屈你了。”
    王阳亦泪流不止,只觉得积压心中许久的忧虑喷涌而出,摇着头,泣不成声。
    最后,文谦看向晚云。
    她望着他,似乎为了不让眼泪迷住,将眼睛睁得大大的。那透亮的双眸,平日里满是古灵精怪,也曾经无忧无虑,现在,全然被惊恐和悲伤占据。
    “师父……”晚云紧紧扯着他的袖子,“你可好些了……我喂你喝水好么?”
    文谦看着她,忽而想起她刚到自己身边的时候。
    她嘴里日日喊着要阿兄,却一刻不停地跟在他的身边,也是这么用小手攥着他的袖子,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仿佛求他不要头也不回地把自己扔下。
    文谦轻轻叹口气,眼角忽而有些湿润。
    “师父……你哭什么?”晚云赶紧用袖子替他拭泪。
    “你的婚事……”文谦的目光里满是歉意,“晚云,师父对不起你……”
    晚云怔怔望着他,鼻子又是一酸。
    入宫一趟,他必定都知道了。
    晚云擦了擦眼泪,故作镇定:“不过是个婚事,不成便不成了,我是师父唯一的女徒弟,还愁嫁不出去么?我没什么遗憾,师父也别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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